胤礽教导胤祉时不可谓不尽心,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满朝文武也都不是笨蛋,能够在朝会上出现的,又岂是憨厚耿直之人?若真有这种人,那才要好好呵护着。”
胤祉茫然脸:“呵护,呵护谁?”
“陈大人啊!”胤礽感慨道:“他是身居高位的臣子中的清流,再也没有谁比他还耿直了,却也没有任何人能有他的胆量。你别看他针对孤说话义正言辞,好似冷酷无情,其实他对谁都一样。也唯有他,真正做到了不阿权贵,不为利益所驱,他是有信仰的人,所以孤敬佩他,也远离他。”
胤祉还是没有懂:“是因为如果太接近,会被他咬伤吗?”
“嗯?你怎么用咬这个字,谁教过你的?”
胤祉:“我听力好,竖起耳朵听,许多人在底下交头接耳,骂陈大人不识相,像个疯狗,逮谁咬谁,不留余地。”
“三儿,你听着,陈大人可不是疯狗,他是汗阿玛最信任的臣子,也许未来,他会坐上宰相的位置。”胤礽放轻声音:“正是因为孤喜爱他的正直、正义,孤才要与他保持最恰当的距离,不是孤惧怕被他咬伤,而是因为孤知道,唯有这样,他才安全。”
胤礽望去,瞧见众官下朝后如流水退去的身影,幽幽说道:“像陈大人这样的大宝贝,哪一个势力都拉扯不到他,他会好好的,立在那儿,警醒着他们,也警醒着孤。”
阳光洒在他的头顶,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太子的身影像成仙了似的,胤祉仰头看他,突然说道:“昨天太子二哥才说我是您的大宝贝。”
胤礽一愣:“啊?”
胤祉一脸委屈道:“可是今天您就说陈大人是大宝贝。”
胤礽:“额……这,这不一样。”
胤祉控诉质问:“您究竟有多少个大宝贝?!”
白虎小美在边上笑得直打滚,嚷嚷着。
【大朋友有无数个大宝贝!大哥是大宝贝,弟弟们全是大宝贝,陈大人大宝贝,容若也是大宝贝,还有掌上明珠唐老鸭……】
胤礽:“……”
他默不作声地将胆儿肥了的小美禁言,面不改色地安抚胤祉:“孤那只是比喻,陈大人,那都是四十八岁的老人家了,眼瞅着即将年过半百,孤能宝贝他什么?”
禁言的小美呜呜咽咽。
连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都成了大宝贝,“大朋友的大宝贝”这个称号不值钱,不值钱!
胤祉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顺着太子的话被带跑了。
“朝野上可都是人精,轻而易举就会被他们骗过去了。有的人他笑着,其实他笑里藏刀,有的人在发怒,实则怒中含笑,三儿第一次参与朝会,还不清楚谁是谁,但你只需要知道,越是站在前面的官员,越是官场老饕,全都是精明的老狐狸呢,在他们面前,说话要小心再小心,你看吴正治吴大人笑容朴实寡言少语,可人家就是内阁大学士,是宰相,宰相会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吗?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多得是。”
胤礽贴心教育:“所以,先从多看少说话开始,慢慢观察,时间会证明一切。”
胤祉一边点头,一边将胤礽的嘱咐牢牢记在心里。
多看少说话慢慢观察。
他记住啦!
还有满朝文武都会演戏的事,他也记住啦!
以后谁的话都不要信,要擦亮眼睛好好看,如果不能判断别人说的是不是骗人的话,那就不说话。
“那太子二哥,最前面的几个人精都是谁呢?”
“地位最高的,当然还是内阁大学士,比如吴正治,王熙等人,部院之中,几位尚书也都各有所长,孤最熟悉的还属礼部的沙澄大人,别看他长得像个老顽固,其实外方内圆。孤细细与你说朝臣大致的情况……”
胤礽乐呵呵地带着三弟弟回毓庆宫,等送他回去以后,留胤祉写第一次上朝的感想,而他自己再回到乾清宫帮汗阿玛处理公务。
牵着三弟弟回去的感觉真不赖,就像动画片里小头爸爸去幼儿园接大头儿子回家。
下朝后,胤禔得以顺利出征,难掩激动心情,想来与胤礽见个面。就算不说话,两个人眼神交流一下,都能让他将自己的心情抒发出去,结果远远看见胤礽牵弟弟走了,胤禔停下了脚步,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看来,太子殿下与三阿哥之间兄弟感情很好。”
胤禔回头,见是纳兰性德下朝跟了过来,微微挑了挑眉。
纳兰性德与其父不同之处在于,他从不参与党争,明珠自己不是个好人,却教出了品学兼优的好儿子。现在朝中官员都知道,纳兰性德与明珠政见不合,不满意父亲搞党争,从不在政务上帮助明珠。
可谁又能确定,这会不会是叶赫那拉氏另一条退路呢?
纳兰性德并未与胤禔多说,而是下朝后正巧顺路,往部院方向走。
兵部尚书梁清標距离御史郭琇最近,他瞧裕亲王福全正与身为满臣的御史席珠谈话,也不动声色地做着劝说郭琇的工作。
“郭御史……”
“梁尚书,”郭琇侧过身来,对一向为官清廉,不收任何孝敬的梁清標挺有好感,耐下心来询问道:“尚书寻在下有何要事?”
“我来与你提个醒,”梁清標温温吞吞地说道:“有些秘密,藏着掩着是为了大家的体面,刨根问底实在不美,也容易得罪人啊……”
郭琇神色一凌,诧异地打量了梁清標两眼,扭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同僚席珠竟不知几时起与裕亲王攀谈上了,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梁尚书此言何意,郭某不懂。”
梁清標叹息一声:“我也不过是来给你提个醒,免得惹来大祸,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子孙考虑考虑。”
郭琇冷冷道:“藏着掩着的,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东西定是害人的,怎么,是郭某的搜查碍了谁的眼吗?”
梁清標忙道:“郭御史误会了。”
他左右看看,低声道:“你这样,可是会得罪人的。”
“郭某既然做了御史这职位,就得担负起监察之职,做官不是为国为民,那还来做什么官?”
听他那生硬的回答,眼看又是一陈廷敬第二。
现在陈廷敬管财去了,轮到郭琇待在督察院使的职位上,御史的活儿那是做得矜矜业业,专盯着权贵,奸臣弹劾。
在二人身后走的佛伦听见,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来,以冷嘲热讽的口吻道:“郭御史紧盯大清研究所与医学研究院数月,也该放松一些了,有些事情莫要做的太绝。无知之人最可怕,好好去打听如今京中的传言,你就知道再较真下去将闯下多大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