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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1 / 2)

索额图感觉自己的耳朵真的坏掉了

太子随身溜达的小黄鸭子绕着两人探头探脑地走了一圈,红色的绳子就牵在胤礽手上,小黄鸭跑不远,发出了嘎嘎嘎的叫声,最终蹲在索额图的脚上不动了。

索额图动了动脚,感觉脚上的重量沉甸甸的,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温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

此时唯有用上在朝会上与纳兰明珠对峙时的“打太极”、“装傻”之法,才能渡过此劫

索额图温声问胤礽“太子殿下切莫与臣开玩笑了,臣是您的帮手啊您叫臣一句三姥爷,臣以为太子是打算亲近于臣”

索额图在暗示胤礽我是来帮你的,我和你关系那么好,你怎么能像舍弃棋子一样让我去顶呢

胤礽伸手,示意索额图弯下腰。

索额图犹豫了下,在孩子纯真无邪的目光中一头雾水地低下了头。

小手摸上了索额图的脸,那张脸上虽有些皱纹,皮肤也没有康熙的皮肤好,却高鼻梁,深邃眼,胡子也很有意思,仔细看看,其实索额图一点都不像老巫婆,反而像是放走了白雪公主的猎人伯伯。

胤礽脸颊红彤彤,认真地仰着头道“三姥爷是来帮孤的,孤现在不想让汗阿玛受委屈,您就帮帮孤和汗阿玛吧,要是您帮了,那保成也会爱您的”

小家伙认真而郑重地请求,稚嫩的话语说得索额图心头一动。

太子殿下坚定认为是皇上受了委屈,他打心里地希望由他来为皇上分担一些骂名。

而那句“保成也会爱您的”,触动了索额图的心,令他权衡起了此事的得失来。

一旦主动去承担这事,他手中的权柄必定会受挫,纳兰明珠也会借此攻击他,日子是一定会难过的。

但只要小太子深得帝心,他又正在最为稚嫩的年纪,皇上至少会为他遮风挡雨到成年在此期间,即使他犯了再大的错误,皇上都不会远了赫舍里一族。

索额图用了许多办法想要与胤礽亲近,孩子对陌生人的戒心却特别重,第一次被他吓跑,之后几次联系他也是兴致缺缺,还不愿用他的儿子们做伴读。

也因此,索额图清楚地明白,先皇后死得太早了,而自小由荣嫔养大,由皇上教导大的小太子对赫舍里一族没有感情。

那么,用一时的官途受挫换取太子殿下的亲近,也许会是个长远的好买卖。

索额图心思打了个转,从不愿意顶包,到有所意动,只需要一句话做动力“保成也会爱您的”。

他太想要与小太子亲近了,不仅想要做他的辅臣,还想做他的亲人,做那能够引导、影响到他思想的长辈。如果这是一个与太子亲近的机遇,那用权力为代价去敲开小太子的心房,还算值得。

他又想到了如果自己顶上去,皇上会怎么看,纳兰明珠会怎么做。

不过片刻,索额图就将之后会面临的事与如何做能将利益最大化给想通了。

他向着胤礽无奈苦笑,蹲下来与他轻声说道“若臣帮了您,皇上会将臣贬官,或许臣日后就不能来宫里找殿下了,可能也会因权力减少,没办法再为殿下搜集到更合心意的玩具。”

索额图用起了哀兵政策,企图博取胤礽的同情“赫舍里一族也会受到牵连,臣若为皇上顶去地动的指责,这一身骂名,恐怕几年内再难以复起。但既然是殿下的心愿,臣愿意赴汤蹈火为您达成所愿。”

索额图坚定地说着自己的决心,去瞧胤礽的表情。

小太子对他同情起来,令他心头发凉的是,胤礽显然更重视康熙,他这个年纪,也还没有意识去培养属于自己的人脉。

胤礽拍着胸保证道“三姥爷别怕,如果孤想要见您,一定会求汗阿玛将您招进宫里的,汗阿玛不会真的将您贬走不复用的,他也会明白您的心意与为难。”

没想到太子小小年纪,就已经能看透如斯

索额图心中赞叹,自知此事难以推托,亦知太子聪慧,敷衍推诿可不能将他糊弄过去,只能叹息着,失落道“殿下放心,臣会向皇上请罪,忏悔臣的过错。此事以后臣无法来找殿下,也不知您是否会将臣忘记”

胤礽听他答应了帮自己,高兴极了,用甜甜的笑容来回答索额图“三姥爷帮了孤,孤会在心里记着您的好,不会忘记您的”

得了,这事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去做。

索额图又与胤礽说了几句话,直到康熙身边的太监总管梁九功来找太子,这才自觉回避,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

待走到宫门外,索额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只见上头印着一滩绿油油的鸭粪,醒目至极

康熙默认了让索额图来找胤礽,心里却对这位利用权势一再试探自己底线的辅政大臣心怀不满,眼看索额图去得时间久了,这才派梁九功去催促,暗示索额图该走了。

梁九功请小太子来御前,胤礽乖乖的将牵着小黄鸭的红绳子给了徐嬷嬷,自己带着蔫巴巴的舒克进了书房。

书房中如山一样高的奏折堆了好几堆,左右两位宫女正为康熙扇着风,屋内闷热,窗户开着都不见有风吹来,帝王却正襟危坐地审批折子,汗水顺着衣襟低落到内衬里,再多的人扇风也抵不上炎炎夏日的沉闷。

这么热,康熙也不想抱孩子了,免得身上黏糊糊的,两人凑到一起更加难受。

胤礽一到御前,远远就能瞧见康熙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喊了一句汗阿玛,跑过去忧心忡忡地问他“汗阿玛,您很热吗”

“地动以后温度比往年升高了许多,宫里存着的冰都不能用了,可不得热着”康熙的御前还算是好的,挑选了四周有树木,阴凉一些的屋子来作为临时处理政务的地方,帝王尚且如此,后宫里的其他妃嫔、皇子就更别提有多难受了。

父子二人说话间,帝王脸上的汗水又低落了一滴下来,而为皇帝扇风的宫女,早就满头大汗。

胤礽虽然也觉得闷,却还没到大汗淋漓的难受地步。

现在的地表温度已经到达六十五度了,空气温度达到三十九度,小朋友有小美在才不会中暑哦,但是小美不是人工空调,不能做到为大家降温呢,即使是高温天气,也只能靠小朋友自己熬过去啦但是皇宫里没有了冰块做库存,其他人都会难过好多呢

“汗阿玛是皇帝,大家都听您的,这么热的天,就没有办法派人去弄一些冰来吗”

“帝王也是人,人力有时终不可及,朕可不是仙人,也不能让自然与老天听从朕的命令,”康熙慈爱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胤礽脸上只有一些薄汗,稍稍放心。

不能派人再去遥远的雪山上运冰块回来吗

胤礽的脑海中飘过了南极上冰天雪地的画面,天真地问康熙“如果运大冰,是不是在路上就不会融化”

“原来保成已经知道了冰融成水的自然道理”康熙好笑道“即使运输再大的冰,都无法在这样的天气里运到紫禁城,况且各地都在赈灾重建,朕已经下令官员们节俭,又怎么能铺张浪费,派人去大老远的地方运输注定运不回来的冰”

“保成走动时注意避暑,若是觉得后殿难受,就到朕这儿来,朕让人给你开辟一块小房间歇息,最近这段时间艰苦一些就住在保和殿,待乾清宫清理干净再住回去。”

后宫中还算好的地方也是先紧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两位老人家住,能获得一些降暑优待的唯有养了孩子的妃嫔。地动造成了资源不足,以至于大部分妃嫔只能咬牙度过苦夏,一个个都窝在室内不出来,好在地动以后太皇太后免了她们的请安。

胤礽在康熙面前已经养成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坦诚习惯,他有了疑惑不解的地方,就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汗阿玛,宫廷之内不是有造冰处吗为什么不让他们来造冰呢造一些能供人降温的冰,也不至于让汗阿玛处理政务都满头大汗呀”

“造冰那也需要到冬天挑选好水源干净的湖泊,等天寒地冻了才能挖来储存,”康熙随口解答道。

小家伙越大,小脑袋里对各种事务就越发好奇,他显然很喜欢探索未知的东西,每当被他追问一千个为什么,康熙不止一次地想着为胤礽多请几位师傅授课。

“可是”不是还有硝石制冰吗蓝猫说,硝石制冰的方式早在唐朝就已经有了呀,而大清比唐朝先进了七百多年呢

“保成若是还有疑问,不如等上了学堂再去问先生们”康熙轻笑道“朕见你对那些自然、天文感兴趣,待灾后重建之事了了,朕就让工部侍郎南怀仁每逢七日来宫中为你解答疑惑,如何”

胤礽懵懵懂懂问“南怀仁是谁啊”

“他是从海外来的传教士,”康熙赞叹道“他精通天文地里,为朕传授了何为科学,亦算是朕的半师,倒是很适合来为保成解答问题。”

早在地动之时,康熙就发现了胤礽身上存在的问题。

仙人教授给他的东西领先于世人,却忽视了大清的传统风俗,以至于他总会说出一些其他人不理解的话来。

比如他将地动称为地震,倒是与海外来的传教士说法等同,将时辰称呼为小时。

海外来的传教士就将一天分为二十四个小时,康熙学之,将一个时辰定义为大时,半个时辰定义为小时,这才记在了心里。

其他人不理解,康熙却听懂了胤礽的话,至于胤礽之前说的地震强度,地震烈度,从字面意思倒也能理解,这些内容也许南怀仁能够为他解释清楚吧

胤礽被康熙转移了注意力,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想要问的问题,转而追问起了那南怀仁之事。

康熙对小家伙的热情应付不及,手中奏折还未处理干净,只能答应胤礽,会尽快安排南怀仁过来为他授课。

同时,他嘱咐胤礽“保成日后与其他人说起时间的时候,应该先告诉他们,什么是小时,什么是分钟,若你不想费力气去解释,恐怕需要向上书房的先生们去学习一下大清的算法,这样才不会遇上鸡同鸭讲的事,毕竟不是谁都能知道一小时有六十分钟,一分钟又有六十秒。自古以来,人们说的是一个时辰、一刻钟、一柱香、一弹指,保成是国之储君,古时的称呼礼仪也很重要。”

胤礽高兴道“汗阿玛放心,孤都已经学习到礼记啦”

康熙闻言,纵容笑道“怕是还没学全吧”

“刚学了一两篇,”胤礽机灵地挤了挤眼“然后就考试放假了。”

“去吧,好好学,即使没有师傅在,以保成现在的识字数量,应当已经可以自学了,”康熙给胤礽布置功课,目地也是让他能有点事情做。他又命人将上书房修缮清理妥当,希望尽快将太子的课业拉回正轨,也免得保成积累一肚子的疑惑不能问人,接连来问他。

康熙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招架不住儿子的疑惑,怕丢人才加快上书房开课的,他那是为了耳根清净

胤礽闷闷地应下了,见康熙又将心神放在了政务上,于是不再打扰他,悄悄到了一边的小桌子上,让人给自己拿一本礼记对着抄写学习起来。

每当他抄写一句话,系统都会为他说起其中的典故,如果有相应的动画片,也会为他播放起来。

康熙偶尔抬起头看他,见他专注地正在读书抄写,老怀欣慰,心里放下了些因为索额图来而升起的烦闷。

罢了,索额图毕竟是保成的母族,有他在朝中,保成日后在朝中才有人脉根基。

次日早朝,下达“罪己诏”的康熙传令进行祭祀的布置,将亲自前往天坛,请求老天的宽恕,为天下万民祈福。

朝会中,御史魏象枢当朝上奏弹劾“皇上,大学士索额图借自身职权便利,结党营私,贪婪放纵,致使朝中吏治不清,党羽起争,弃百姓安危于不顾,损大清之国本”

魏象枢直言敢谏,是言官之中的正直清官,不畏强权,也不参与任何党羽,他敢上奏,当朝弹劾索额图,必定背后有人在支持。

纳兰明珠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看好戏似地将目光投向了索额图。

在这紧要关头,他与索额图之间必定要拼出个胜负来,二人之间的角逐已久,都是滑如泥鳅的老狐狸,索额图抓不到纳兰明珠的把柄,他也难以出手去构陷他。

这次魏象枢出言弹劾,还不知索额图老贼又会如何和稀泥,向帝王表明忠心呢

纳兰明珠做好了在魏象枢出声后推波助澜的准备,仅仅几个小动作,朝野中看准他神色行事的党羽就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

纳兰明珠这一回,非得咬下索额图一块肉来

康熙坐在龙椅上,语气淡漠,任何人都无法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情绪波动来。

“索相,魏象枢所言可是真事”

就连帝王都洗耳恭听,打算听听索额图的解释。

却不想,索额图神色愧疚,掩面痛哭,丝毫不为自己辩解,当朝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皇上,魏大人说的都是对的,臣愧对皇上的信任,愧对天下百姓,一切都是因为臣的私心与贪婪,致使上天降下灾祸连累了那么多人,这一切都是臣的罪孽深重啊恳请皇上降罪于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吧”

纳兰明珠脚下一滑,面露惊诧错愕之色。

怎么可能他就这么认了

就连魏象枢都觉得诧异,他还没将地动的罪孽推到索额图身上,只等着皇上递台阶更进一步弹劾其罪过,谁能想到索额图自己将他要说的话给补全了

简在帝心的魏象枢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索额图脑子被风刮坏了,而是深思会不会是皇上打算放索额图一马,提前暗示他识趣认罪

康熙微不可及地抽了抽嘴角,坐在龙椅上听索额图忏悔,诉说自己的罪孽,不断地给他自己泼脏水,好似恨不得立即自裁以谢罪。

所以,索额图昨日来见太子不是因为预料到自己即将被他收拾,企图通过太子来让他对他手下留情

康熙想不明白索额图的用意,亏他还想法子转移胤礽的注意力,不让他提起为索额图求情的事儿

也许,索额图的脑子真的被大风给刮走了呢

康熙心中一动,心里对达成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他本就打算趁此机会降罪于索额图,既然索额图自己认了,那么贬官收权也不过是顺势为之。

帝王在高处冷冷说道“爱卿是大清的辅弼重臣,更应该懂得以身作则,朕早先已经告诉你朋党的危害,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忏悔于朝前,为时不晚,念在你昔日劳苦功高,朕赦免你死罪,今罢免你大学士职位,你可认”

索额图恭敬接受,不反驳一词一句,铿锵有力道“臣自知罪该万死,能保下性命是皇上开恩,臣认罪,谢主隆恩”

满朝文武见帝王与索额图一来一去的对答,神色各异。

怪了,这罢免过程也太顺利了一些。

更奇怪的是,索额图的党羽竟无一人为其说好话辩解,全都静悄悄的,都作壁上观,事出反常必有妖

聪明如纳兰明珠,率先想到的是康熙提前与索额图知会,二人之间来如自如,是在演戏。

想到这里,纳兰明珠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若真如此,那索额图虽被贬官,仍然简在帝心,帝王看似将他搁置,实则还记着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复起任用他了。

他正在心里盘算着,暗骂索额图奸诈,却听认罪的索额图突然之间说道“皇上,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臣结连党羽,以至于出现党争,如今臣愿意坦诚自己的罪过,也恳请皇上彻查与臣争斗之人,臣确实有罪,而与臣争锋之人也必不会做什么好事”

纳兰明珠心头漏跳了一拍,抬头去看康熙的反应。

这老狐狸,都已经认下了罪孽,竟还临死反扑,死都要咬下他一块肉来,实在可恶

而帝王,正冷冷地注视着纳兰明珠,其中意味也唯有纳兰明珠自行体会得到。

他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回忆起过去几个月与索额图之间你来我往的争夺利益,这一切都尽在皇上眼中,而今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