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利的威力到底有多强大
在今天之前,阮安宁从未真正了解、也从未正视过这个问题。
她出身孤儿院,就如同每个最底层里平凡普通的芸芸众生一样,光是低头让自己活着、让自己好好活着这件事,就耗尽了所有力气与时间。实在无法分出精力抬头,去仰望头顶那片不属于自己的天空。
现实太过沉重,梦想只能搁置在心底,等待积灰生锈。
而直到站在寂静无声的警局大厅,周围都是宛如乌云般的泱泱众人,两方势力紧绷着对峙,宋蔓生话音刚落,阮安宁便有些愣了。
女人笑起来,周围压抑沉凝的气氛仿佛与她无关,宋蔓生握住阮安宁的手,轻声解释“我是宋越的妈妈,你放心,陆执那孩子没事。”
阮安宁又是一愣,心想证据都在我们手上,他当然会没事。
然而这个想法只浮现一瞬,下一秒,阮安宁便异常敏锐地从这句话和周围的气氛中,猛地领悟到了什么。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大事。
有这个想法的当然不止她一个。
对峙不过三分钟,在看见b市警署的局长亲自挺着个啤酒肚、紧赶慢赶地从门外匆忙跨进来,然后和宋蔓生笑着寒暄时,陈列站在明亮灯光下,空白的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和薛浩要完了。
陆执笑意吟吟地从审讯室里出来时,阮安宁正站在角落,透过开了半扇的玻璃窗往下眺望。
冬日天光明亮,她拒绝了宋蔓生的提议,独自一人站在警局大厅的西南侧角,玻璃窗上凝落下一串水珠,远方城市已然苏醒,变得格外喧嚣。
陆执脚步一顿,表情如常地和局长寒暄了两句后,便直接道“不好意思,我未婚妻还在等我,恕不奉陪了。”
“哎哟,瞧我这脑子,”男人一愣,油腻的脸上连忙堆了笑,他也是惯会看眼色的,立刻点头道“您去吧,今天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给陆家一个交代。”
陆执脸上表情未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和一旁赶来的宋蔓生道谢,对方挑眉,眉眼间是轻描淡写的笑容,“道谢就免啦,”她不忘调侃“西区的那块地皮,小陆总可要记
得手下留情。”
“竞标会当天,我会让人亲自看着。”陆执也笑着应。
宋蔓生这才满意点头,临走之前,还不忘由衷地感叹一声“如果阿越能有你这样的头脑,我也不必一大把年纪还要为他操心了,小陆总,还要麻烦你多多带一带他。”
陆执但笑不语,目送那道雍容的背影逐渐远去。他转过头,片刻后,脸上寡淡笑容的面具褪开,又变回了那副阮安宁所熟悉的模样。
他这才抬起脚,朝窗边站着的阮安宁走去。
女孩儿披着件姜黄色的针织外套,正出神地看着路口那辆出租车。
身侧忽然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那笑意闪烁着,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氤氲温情,轻声叫她“宁宁。”
阮安宁倏然回神,下意识朝陆执看去。
青年朝她伸出手,湿漉漉的眸弯起,半晌,笑着说“回家了。”
黑色宾利飞驰在b市公路。
从薛浩凌晨到访闹到现在,将近六个小时,晨间的街区已然从沉睡中苏醒,川流不息的车流疾速而过,喧嚣繁华。
等红灯的间隙里,陆执侧过头,抿着唇看身侧一直望向窗外的人。
从上车到现在,阮安宁仿佛陷入了什么思考之中,皱眉静静坐在位置上,始终一言不发。
头顶暖气呼呼吹过,她睡衣外还套着件陆执的姜黄色针织外套,此刻莫名的沉默在车里蔓延,陆执的心也在这沉默中,缓缓下坠。
青年侧着头,半晌,终于忍不住打破宁静“宁宁”
试探性的一声,似乎还带着某些不确定的忐忑,和先前在审讯室里、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罕见的反差让阮安宁从沉思中回神,她回过头,奇怪地朝他眨了眨眼“怎么了”
陆执抿着唇,片刻后,忽然哑着声音道“对不起。”
“”
阮安宁张了张嘴,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对不起,”陆执抿着唇乖乖重复,湿漉漉的眼睛在光线中更显润泽,闪着让人心软的光“宁宁,我不该瞒着你。”
不等她回答,陆执又如同交代什么重大事件一般,格外认真地向她解释“但是今天薛浩会找上门来,确实是个意外,在我预料中,他至少还要
晚两天。”
阮安宁本来还对他的道歉摸不着头脑,闻言一愣“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会有证人举报你”
“嗯,”陆执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一点,勾起一道锋利漂亮的弧度“这个人是陆云开的前司机,我这些天拿到证据却没有举报陆云开,就是在等他出现。”
“你怎么知道他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