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陆执不用去上班。
阮安宁思绪万千地从二楼下来时,就看见他正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垂眸看着手上的报纸,神色有点漫不经心。
但让她停下脚步的不是这个。
阮安宁瞪大眼睛,十分怔愣地看着陆执不远处的人明明是在低头看报纸,可他浑身上下的衣着搭配,却好像有些过于年轻了。
上半身套了件宽松的黑色卫衣,背后蔓延着整片刺绣,烟灰色的花鸟图案,浓墨重彩。下半身则是版型笔挺的牛仔裤,线条利落,修长的食指上还戴着配套的eo金属戒指
走的竟然是赛博朋克风。
很摇滚、很带劲儿的那种。
阮安宁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
青年细碎的黑发显然也抓了起来,露出骨相优越的光洁额头,几缕碎发搭在眉间,他神情放松着,整个人透出十足十的意气风发。
很像个才刚毕业的青涩学生,特别是此刻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浅金边的,衬得他眉眼间的少年气愈发浓重。
少年气、却又和不羁的朋克风糅杂在一起,不显突兀,反而有种奇特的、抓人眼球的倜傥潇洒。
太冲击了。
那头的人听见动静,抬起湿漉漉的眸,看了怔愣的阮安宁一眼,旋即轻笑出声“宁宁,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
阮安宁站在回廊的光影间,被他指间金属戒指的冷光闪愣了,连这几天要搬出别墅的郁结也暂时忘却,她惊愣道“你这身打扮,要去开演唱会”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却未料到,面前人闻言,立马弯起了那双清黑眼瞳。
他笑吟吟地“给你一个人开,要吗”
“”阮安宁看着他眼里那些忽深忽浅、明灭变幻的光,觉得自己脑子都迷糊了“什、什么意思”
“我在柏林时玩过乐队,”陆执终于不再卖关子,轻笑着回答。他手上仍拿着报纸,眼镜却被单手摘下了,整个人就像地下夜场里跑出来的帅气吉他手,不羁又落拓“待会儿吃完早饭,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是”阮安宁还是有点懵“你怎么忽然想起了这个”
陆执眨了眨眼,很苦恼的模样“因为
你最近好像不开心。”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就干脆逗你开心了。”
话音落下,阮安宁微怔。
先是有点感动,然而他一说这话,阮安宁的脑海中便紧接着想到今天还要完成那个天杀的任务。
于是她顿了顿,眼睫垂下来,语气也陡然变得有些干巴巴“我没有不开心。”
陆执闻言,立马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不对劲,他挑了挑眉,放下报纸,“怎么了”
“”
阮安宁不知怎么开口,空气陷入一片沉默。
陆执一顿,起身往她的方向走去,在看见面前人略青的眼底后,他终于皱眉,收起了那副游刃有余的态度,肃声问“昨天没睡好”
“嗯,”阮安宁也没否认,只是垂下头,看着脚下雾蓝色的柔软地毯,神情很像犯了错的小学生“这几天都没睡好。”
陆执回忆起她前两天的不对劲似乎是从前天的下午开始,阮安宁就开始时常地走神,昨天晚上两个人一起散步时,她也只是看着远方清清冷冷的月亮,话并不多,神情也有些萎靡。
想到这儿,陆执脑海中一时间闪过了无数猜测,只是那张冷白的脸上依旧无波无澜,他抬起手,金属戒指泛着冷光,将女孩儿柔软的碎发别在了耳后,“宁宁,到底怎么了”
他低头看她,注视着那双杏眸里的潋滟水光,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还记得那天晚上散步时,我们说过的话吗什么都不要瞒着对方,嗯”
他的语气循循善诱,伴随着轻轻划过耳后的温热指尖,带来一阵滚烫热意,阮安宁脸上不自觉一红,许久,低声道“我记得。”
她轻轻吸了口气,整理着措辞,半晌,终于抬起眼睫,“在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因为某些原因,可以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
“而现在,这个人要醒了。”
话音落下,陆执瞳仁一缩。
这句话里的暗示意味太过惊人,他的双眸倏地变得漆黑无比,就在阮安宁以为面前的人身为一个反派、马上就要问她一些什么不能剧透的内容时
陆执却忽然皱起眉,蓦地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
阮安
宁眨了眨眼,觉得他好像仍在状况外,于是十分恨铁不成钢“那天晚上不是说了吗,我知道所有人的未来呀”
落地窗外是冬末灰白的雾气,清晨的薄阳已经缓缓升起,那日光很短,染红了一片天空,很快又被厚重的云层遮住。
一片光亮中,陆执侧脸的轮廓似乎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边,他脸上的神情与阮安宁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凝重、冷沉、戾气等等等等,都并不存在。
青年只是抬起手,重重揉了揉眉骨,半晌,抬起一双盛满了堆积担忧的眼睛,湿漉漉的,认真问她“宁宁,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想问,提前知道这些、告诉我这些对你的身体有伤害吗”
话音刚落,阮安宁蓦地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感觉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心脏因为这句意料之外的话语变得又软又酸。她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阮安宁有点懵。
她很无理取闹地想,陆执你怎么回事啊你到底是不是反派怎么在这个关键时刻,还能一脸自然地说出这样的话
就好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他第一时间考虑到的,都只有她。
可就是这样的陆执,让阮安宁此刻快要哭出来了。她要怎么把搬出去这三个字和他说呢光是看着他那双眼睛,那双湿漉漉的、带着笑意的眼睛,她就好像喘不过气来似的,根本说不出那三个字。
还是系统该死。
她在心底止不住地骂。
女孩儿把头垂得很低,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沮丧着,根根分明的睫毛遮住瞳仁,让他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陆执微微皱眉,刚想说话,却见下一秒,阮安宁忽然伸出手,干脆又用力地抱住了他
隔着层不厚不薄的卫衣布料,女孩儿温热鲜明的触感传递过来,让陆执不自觉微怔。
这个拥抱挺用力的,她的头依旧没抬起来,只是用纤细清瘦的手臂,死死箍住了陆执紧瘦有力的腰身,就像只努力的八爪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