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拉下口罩,脸色有些疲惫“已经抢救回来。”
话音落下,在场三个人的反应都不相同。
医生看了眼表情各异的众人,也不在意,很快又嘱咐道“麻醉的时间大概二十分钟,他一会儿就能醒过来,注意静养,具体事宜护士会交代。”
“还有就是,病人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这段时间如果有什么要求,建议你们尽量满足他。”
秦玉忙不迭点头,边庆幸地舒了口气,边低声应是。
医生的背影逐渐远去,陆老爷子站在边缘,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他侧头看了眼手术室,视线仿佛忽明忽暗的渔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秦玉抹干眼泪,亦步亦趋地跟着护士走进病房,眼看着他们将陆之羽安顿好,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冬日傍晚,窗外天色逐渐暗沉,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整片天空,那光影很淡,看上去冰冷又温暖。
秦玉看着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缓缓呼出口气,半晌,轻声地喃喃自语“之羽,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白白受苦”
她眸中浮现出一抹狠戾的神情,又瞬间隐没下去,许久,秦玉闭了闭眼,整理好情绪,转身离开。
刚打开门,却发现陆老爷子拄着红木拐杖,居然还站在走廊外头顶明亮冷白的灯光洒落,衬得老人眉眼也阴沉,他站在离病房几步之遥的地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秦玉脚步一滞。
那双眼睛太过漠然,一旁的陆母从始至终都反常地没有说话,秦玉沉默半晌,只好率先打破宁静,涩声开口“陆先生您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之羽怎么会突然拔掉呼吸罩”他开门见山。
“我和他说了陆家的事情。”秦玉的表情有些无措。
老爷子闻言,倏然抬眼,“你疯了”他的声音低沉,宛如窗外一掠而过的寒风,冰冷刺骨“当时病房只有你们,之羽不懂事也就罢了,你居然也眼睁睁看着他拿自己的命当儿戏”
“不是的,”秦玉张了张嘴,“陆先生,我”
她刚想辩解些什么,下一秒,寂静的走廊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这层医院已经
被陆家清场,闲杂人等无法上来,秦玉怔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忙转过身,将目光投向走廊尽头
明亮灯光下,陆执和阮安宁十指相扣,正面无表情地朝急救室的方向走来。
秦玉一愣。
他们二人的步伐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间,还有些气定神闲的从容感陆执甚至连衣服都没换,依旧穿着那身朋克感十足的宽松卫衣。
纯黑色衬得人肤色冷白,一路过来,他也是目不斜视,眉梢眼角都蹿着股漫不经心。
陆老爷子见状,神情微怔。
他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待到人慢慢走近了,这才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二人。
陆执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寡淡,身形修长影绰,卫衣背后有刺绣,大片蔓延的花鸟图案,十分浓墨重彩。
大概是刚运动完,青年整个人还带着点湿润的潮气,姿态很散漫,几缕碎发往后捋直,露出了骨相优越的光洁额头。
只来得及披上外套的陆老爷子“”
老人神色难辨地站在原地,目光一转,又落到了旁边的阮安宁身上。
她竟然也是一身黑衣黑裤,宽松的领口露出半截锁骨,背脊纤薄笔直。女孩儿杏眸潋滟,红唇润泽,和身边的陆执颇有些“情侣装”的意思。
陆老爷子注意到,她白皙的指间还戴着一枚金属戒指,在灯光下泛起浓重冷气,衬得阮安宁的面容也格外清艳。
陆老爷子都快要气笑了。
这俩人的打扮,哪儿像是来医院探望病人更像是从哪家夜店里临时跑出来后,一时兴起,来医院看望朋友似的。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居然诡异地比之前好了一些。
陆老爷子看着陆执,沉默片刻,似笑非笑地开口了“陆执,你不是说不来吗”
他的口气并不慈爱,没有丝毫对后背的温情,反而像是在和一位旗鼓相当的对手说话,态度冷静,透着一股平等。
旁边的秦玉心中一惊。
她几乎是在瞬间便意识到,眼前这个精明冷血的老人、这个陆家如今真正的掌权人,对陆执的态度已然大变。
与之前在医院的警惕敌意不同,那时陆执才刚冒头,便猝不及防地露出了锋利的爪牙出于商人冷血的天
性,陆老爷子在没有摸清他意图的情况下,第一反应便是排斥。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陆执已经得到他的认可不说,身为陆家嫡支的唯一孩子,在陆云开彻底失去竞争资格后,陆执此刻就是最接近权利中心的人,地位与往日大相径庭
他甚至有可能成为陆家的下一任接班人。
脑海一浮现出这个想法,秦玉心中便瞬间漫起了警惕和杀意。
她神色阴沉下来,无不狠戾地想,为了陆之羽,就算是不择手段,她也绝不能让陆执成功上位。
一旁的陆执仿佛没看见女人脸上的千变万化,只牵着阮安宁的手,挑了挑眉,对陆老爷子懒洋洋道“想了一下,还是来看看。”
“爷爷之前不是说过吗,无论有没有血缘,之羽始终还是陆家的孩子。”
他说到这儿,停了下,唇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像是讽刺,又像是单纯的玩笑“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陆老爷子一顿,假装没看见他眸底的漆黑,只点点头,目露欣慰“说的对,陆执,我果然没看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