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这么一说,殷筝想起她前阵子跟自己要了钱,应该就是拿去做生意去了。
殷筝继续低头看手上的聘礼单子,并未向过节求证那些银子的去向。
一番挑挑拣拣后,殷筝确定好人选,去找了殷夫人。
过节见殷筝这么随意,当即猜出殷筝并非是真的想要嫁人,就闭了嘴,不再向她推荐人选。
殷筝去到正院的时候,殷暮雪也在。因为曾经负责管家还把殷筝关去小佛堂抄书的刘嬷嬷被殷夫人打发去了庄子上,殷府没了管事的,便由上辈子嫁过人的殷暮雪掌家。
殷暮雪这段时日把府中大小事务都摸了个透,便想教自己娘亲也学一些。
但在殷筝来之前,殷暮雪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她发现自己娘亲就适合做个不理俗务不染凡尘的才女,每日吟诗作对品茶赏花就好,让她管家只会把殷府搞得一团乱。
为此她还想给同样拥有上辈子记忆的林觉卿去封信,告诉他自己过几年再嫁给他,至少得等自己嫂嫂进门了再说,不然她实在不放心。
听下人通报说殷筝来了,殷夫人和殷暮雪连忙就站起身迎了出去,还拉着殷筝进屋坐下,问她大冷天怎么不多穿些,还问她方才进宫玩得开不开心,场面十分和睦。
直到殷筝拿出聘礼单子,说想答应礼部侍郎之子赵文简的提亲,吓得殷暮雪打翻茶杯,殷夫人更是整个人都傻了。
屋内伺候的嬷嬷连忙过来收拾,殷暮雪随手拿帕子擦了擦被茶泼脏的衣服,问殷筝“姐姐为何想要嫁给此人”
这个赵文简是哪来的听都没听过的人物,怎么就敢来向她姐姐提亲
心急之下,殷暮雪流露出了几分上辈子做当家主母的气场,尖锐凌冽。
回过神来的殷夫人也在一旁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殷筝。
殷筝似是被殷暮雪的反应吓到了,微愣后挪开视线,垂眸看着桌上摆放的账册,道“我曾在去岁上巳节见过他,论起出身,我与他也算门当户对”
“他也配和你门当户对”殷暮雪打断殷筝的话。
殷筝听后无奈地笑了笑,提醒殷暮雪“小妹忘
了吗老爷也是在六部当差,也是侍郎官。”
殷暮雪语塞,殷夫人也跟着愣了愣。
她们都被上辈子的记忆影响,觉得殷筝是当皇后的命,旁人根本配不上,所以才会在明知太子并非良配的情况下,理所当然地想着让殷筝嫁给太子,因为再也没有比太子更加尊贵且适合的夫婿人选了,哪里会有人放着好的不要,反而去找那次等的选择。
为此她们甚至忘了殷筝不过只是家中庶女,还未出过皇后的殷家如今也并非多么显赫,在贵人云集的雍都根本算不上什么。
殷暮雪见她们被自己的话问懵了,不给她们细思的机会,接着道“其实你们也不用那般小心翼翼地对待我,你们说的那些事情我从未做过,所以我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人,也没有那个人那么厉害那么好,我”
殷筝低下头,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却一时无法发出声来,害怕再说下去便会抑制不住情绪掉眼泪,那样未免太丢人了,可她又不得不把话说完,于是她开口,出声的同时眼泪滴落到了手背上
“我就只是我。”
殷暮雪心中一震,没想到殷筝居然会是这么想的。热爱诗词歌赋心思更为细腻的殷夫人感受比殷暮雪还要强烈,她看着殷筝的眼底甚至有些失神,片刻后跟着殷筝一块落下泪来,还过去抱住了殷筝,嘴里喃喃念着“好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那些事情虽然不是这辈子的你做的,但足以证明你是怎样的人啊”
虽然殷夫人与殷暮雪都觉得是殷筝自己钻了牛角尖,但也感到了愧疚,并为此自责不已。
她们一心只想着如何对殷筝好,却忘了殷筝和她们不一样。殷筝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且殷筝也并非恃宠而骄的性子,不会因为旁人开始宠她纵她就轻了骨头,觉得那是她应得的。她是那般的谦逊自觉,只会思考自己是否能配得上她们对她的好,从而倍感压力,直到如今忍受不住了,才想着做些和上辈子不一样的事情,想要证明自己并非是她们口中的那个殷筝。
唉无论重来多少次,她都是这样,懂事得惹人心痛。
殷筝在闻泽那无法施展的演技再一次展现出了它应有的效
果,殷筝由此怀疑,自己的谎言能被闻泽识破说不定不是自己的演技问题,而是闻泽此人太邪门了。
虽然殷夫人和殷暮雪都因此理解了殷筝想要应下这门亲事的想法,但却还是无法接受殷筝真的嫁给那个名叫赵文简的。
后来殷老爷和殷家大哥殷澈回府,听说了这件事,殷老爷同样不赞成,殷澈却并未表态,趁着宵禁还没开始,出去找相熟的友人打听那赵文简,打听完因为宵禁无法上街,便在酒楼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回的家。
然而一回家就听说,殷筝病了。
这下谁还顾得上什么赵文简,一个个都急坏了,找了好几个大夫回来给殷筝看病。
因为阖府上下反应太大,老夫人以为殷筝出了什么大事,赶去殷筝屋里一看,才发现不过是寻常着了凉。殷筝身体不好,每年开春都要经历这么一遭,更别说昨天还哭过,情绪跌宕之下自然就容易生命。
别说老太太,就连逢年这样一惊一乍的性子都习惯了殷筝这每年的惯例,也就殷家的夫人老爷连带殷澈殷暮雪等人不知道,才会被吓成这样。
后来老夫人得知了殷筝为何而哭,便做主等殷筝病好了就让人去趟赵家,和赵家人知会一声,准备交换庚帖。
殷老爷同殷夫人连番劝阻,还格外强调了上辈子的事情,却不想老夫人厉声呵斥,责骂他们不知轻重,有几颗脑袋竟敢把太子妃之位视作他们殷家人的囊中之物。
殷老爷被老夫人骂醒,不敢再有二话,固执的殷夫人则是压不过一个孝字,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殷暮雪急得不行,找大哥想法子,却不想殷澈对她说“那赵文简颇有些才气,虽然还未考取功名,但我听闻他有些本事,这次春闱定能高中,二妹嫁给他未必是坏事。”
气得殷暮雪给林觉卿去了信,既嚣张又霸道地对林觉卿表示,她姐姐若委身嫁给了赵文简,那她也不嫁给林觉卿了。
林觉卿可不想重来一世连媳妇儿都丢了,只能硬着头皮替殷暮雪想法子。
外头的鸡飞狗跳统统影响不到还在养病的殷筝。
生病让殷筝身子乏力四肢绵软,但还好她已经习惯了,若有精神就披件外衣坐在床上,捧着书册看
两页,若乏了就躺下睡一觉。
因为太过习以为常,也没别的什么严重病症,所以除开脸色不好,神情也有些恹恹的,真看不出她是病了。
殷筝不爱睡觉时屋里有人,逢年过节又不敢就这么放她一个人在屋子里睡,于是就搬了个矮墩坐在屋门口,每当殷筝睡下了,便退出来在屋门口坐着,听到殷筝睡醒唤人再进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