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并非14岁,实际上她已经二百多岁。
对于人类来说,简直是个老祖宗了。
但作为妖族,的确尚算年轻。
跟着祝南风回来,她其实有点不乐意。
这个女人既不如之前的贵妇人看起来家底殷厚,也不像那贵妇人大方舍得花钱。
一进了祝氏杂货铺,一切担心都被证实。
这也太穷了,跟她之前偷的大户人家完全没法比。
哼!
寒酸。
但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她还是决定潜伏下来,等晚上摸到钱再逃走——
贼不走空。
是这个道理。
干了大半天活,好不容易熬到半夜,可偷到的钱财,实在让她太失望了。
老掌柜是老穷棍,小跑堂是小穷棍,杂货铺的钱匣子简直都快生锈了,里面落的灰都比放的铜钱有诚意!
怎么会这么穷!
气吼吼揣着几串铜钱,一向只偷黄金的九尾,连半袋大米都扛在肩上了。
这简直是她大盗生涯的滑铁卢!
谨记着老掌柜说的,法阵只有晚上才开,还有关键词‘栅栏’,她站在院子里,抬头仔细望了望,准备点地跃起,直接飞跃出去——
不碰这院子里的任何东西,包括栅栏和木门。
才微微下蹲准备蓄力,九尾的动作就僵住了。
她看到对面房顶上,站着个瘦高人影。
今晚乌云遮月,四周黑洞洞阴森,那人就那样站在那里,大氅在夜风下微微抖飒,整个人黑成剪影,一双眼睛却幽幽然冒着绿光。
可九尾拥有一双夜晚比白天视物更分明的眼睛,她双眸一闪,黑色的瞳子转瞬变成金色,因未感光,黑色瞳孔在金眸中圆圆的似一颗镶金的玻璃珠。
那是主家祝南风的弟弟,那个一身凛冽妖气的大妖。
一金一绿两道眼神在夜色中交锋,九尾突然感到一股浓强到令它无法呼吸的妖气将她牢牢困住,通身汗毛全部竖起,发根都炸了。
她双拳攥紧,心跳加速,战栗和恐惧的感觉让她不自禁微微发抖。
大妖的气势极强,她挺直的细瘦身躯被压迫的慢慢弯曲,整个人都微微佝偻了起来。
他想让她跪下。
九尾咬紧牙关,身体因用力而颤抖,硬坚持了一刻钟,她再也挺不住了。
双眼透出哀求,额头汗水流进眼里,将眼泪也激了出来。
站在房顶的大妖这才收了些威压,九尾终于能站起来了。
她犹豫着轻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为难我?”
大妖并不答话,只凝眸瞪着她。
九尾想装不懂,硬跟他耗。
可与他眼神对了几下,她就萎了。
之前去其他城都好好的,怎么怡安城居然有这样可怕的大妖?
也不知道是什么妖兽,她从来没见过他,也看不透他本体到底是什么。
委委屈屈的撇了撇嘴,她垂头丧气转回杂货铺,将不多的铜钱放回钱匣子,大米也归位。
走回院子,回头一望,那大妖仍站在房顶看她。
她只好磨磨蹭蹭又将贫穷的唐大财和唐小强的钱也还了回去,白白熬夜折腾了这么久,结果是哪里拿的还哪里去。
那袋大米扛来扛去好累的诶。
最后回自己小厢房时,她回头看了看,大妖还在,她扁了扁嘴,跺了跺脚,钻回了自己小厢房。
纪寻见她消失在门后,这才动了动,他手绕到背后挠了挠——
痒半天了,一直忍着没挠。
大妖施展威风,必须保持时刻伟岸高傲,威风凛凛才行。
两刻钟后,九尾房间的门再次悄悄推开,露出个缝儿。
一双金色大眼睛透过门缝偷偷往外看,很快,满怀期待的心便坠入谷底。
这么半天了,那大妖还在,这一回没有坐在对街房顶,而是坐在了院子对面杂货铺房顶——
距离她更近了,仿佛个尽职尽责的牢头。
这是跟她耗上了吗?
大妖很威风吗?
不需要睡觉的吗?
快速关上门,九尾转身飞扑到自己床上,揉着软乎乎的被子,又踢又锤又咬。
这下完蛋了,被囚禁在这个破杂货铺里了!
果然是追风大盗九尾妖生中最严重的一次滑铁卢,她以后再也没有自由了。
脸埋在被子里,她一阵张牙舞爪。
呜呜,拥有高贵血统的幼妖九尾以后再也不会快乐了!
……
…
一夜好梦,清晨起床时,又是一个神采奕奕的祝南风。
她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爬起来,钻出帐篷时看见纪寻还在懒床。
做好饭后仍没看到他起床洗漱,这可有点不寻常,小家伙一向比她晚睡早起,今天这是怎么了?
饭菜上桌,她将手擦干绕回山洞内室。
小少年仍躺在床上,睡觉的姿势,完全展现了他的个性——四仰八叉的抢占整个床垫,以彰显这一整张床都是他的地盘!全是他的!
南风忍不住笑,在他直接放在地上的床垫边蹲下,仔细打量他。
就算她离开异界好几天没回来,他饮食时间不定,量不定好几天后,也最多像初一初二男生。
可现在看他,居然有点要缩水回小学生模样似的。
鼻子仿佛又短了点,眼睛在五官中的比例便显得有点大,长长睫毛卷翘浓密,像个绿头发的特殊洋娃娃。
也不知他昨天晚上干嘛去了,消耗了这么多能量吗?年龄底线有点下滑呀。
小东西往常比较排斥与人接触,即便开始慢慢接受她了,但如果她突然碰触他,也还是会吓一跳。
是以在他睡梦中,即便她很想摸摸他圆脑门和散乱蓬松在枕头上的长发,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她怕会害他从睡梦中警醒。
…
纪寻梦中是黑漆漆的大荒山,冬天时只有黑白两色,夜晚所有一切都影影绰绰如同鬼魅。
大多数妖兽和生物都会冬眠,无忘山格外冷清,有时夜晚甚至可以称得上寂静。
幼时的自己,太矮小了,视野也小,只能看到眼前这一小块儿区域,他便喜欢上爬树,站到树顶时,会忘记自己有多渺小。
放眼广袤天地,好像拥有了自由和强大。
他在梦中于无忘山游荡,一只妖兽也没有遇到,冰雪寒冷,怪石嶙峋,树木楛败在风中魔性摇摆。
他从山腰上狂奔下山,却在山脚处被无形罩子挡住去路,他无法离开这座孤寂的荒山。
不知在山脚处,看了多久在雪中麻木奔走的人类,他突然觉得从心底里发寒。
突然一股馨香涌入鼻尖,仿佛是某种水果的清香味道,不浓郁,但拥有春天的温暖。
他猛地伸出手,抓住了那抹芬芳,一下便突破了前方无形无色的屏障,跨过去,可以离开无忘山。
背后乍然伸展处一双翅膀,他一纵而起,于天空中翱翔,自由自在欢愉无比。
天际之大尽可以去,大地广袤全是他的领地。
…
南风正蹲在他面前手痒,躺在床上的纪寻突然一个翻身,一把抓住了她手腕。
“!”南风吓一跳,难道他即便在梦中,也能逮住她跃跃欲试的撸崽欲i望?
本以为他已经醒了,是攥住她阻止她乱来,才想开口表明自己并没有,却发现小家伙呼吸仍然平稳,眼睛闭着,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这样子明显是还睡着。
做梦了吗?
才这样疑惑,便见纪寻侧身攥着她手腕,踢蹬了两下腿腿。
然后,少年紧抿着的嘴角微微翘起——
明明是一张稚嫩小脸,睡梦中毫无防备憨态可掬可可爱爱,却突然之间出现了不和谐的表情。
有些邪魅,有点骄傲,有些不可一世……
他到底,在做什么奇怪的美梦?
……
纪寻蹲在小溪边刷牙洗脸后,大摇大摆走到南风跟前,拉着她便往椅子处走,要梳头。
“今天下山吃早饭。”南风先塞了5个面包给他,可不能带着如此**的他下山,没法解释他怎么年龄回春的。
而且看他这副小学生模样,她怕他要饿晕了。
果然,纪寻接过去嗷呜就是一口,大半个面包已被淹没在绿毛小妖的深渊巨口中。
他鼓着两腮,用力咀嚼,没有回应她。
没有反对就是同意,南风现在已经很懂小少年的心了。
他还挺好懂的,简单率真。
今天给他梳头时,南风专门在他鬓角处留了两缕,才做半披半束发型。
木梳仔仔细细梳理他披散着的两缕鬓发,和后脑勺下半披散着的长发。
侧脸看看,小少年面容青稚帅气,双肩细削。一双不羁绿眸,配上这样的发型带一股洒脱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