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可以进入第二层规划的实施落地了。
准备去吃午饭时她也想着这事儿,她喊了谢四过来,准备跟他一起商量商量,到时候仍拉着他一块儿干。
结果才从杂货铺出来,便有一个高壮的青年脱离排队领食物的队伍,跑到他们面前。
“祝老板,谢老板,我干的比别人多,能不能多要一个包子?”青年已经在这边干了半个月,心里很敬重祝南风,但性情开朗,很敢讲话。
南风愣了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劳动付出差异化的体现了。
谢四想了想,觉得干的多,拿的多合情合理,便准备应下。
可他还没开口,便听到南风道:
“不行。”
“?”谢四没想到她居然拒绝,如果做的多没有拿的更多,那不是很不公平,以后大家都干一样多,谁还愿意更努力呢?
长工也立即露出失望表情,恹恹叹口气,准备归队继续领食物。
南风却笑着问长工:
“谁负责给你发放工作,考核你的工作?”
“胡一鸡。”长工道。
南风点了点头,胡一鸡因为特别聪明,还认识简单的汉字,便被南风拉出来重用了。
喊阿九将胡一鸡找过来,南风问道:
“他可是比其他人干的多?”
“是的,主家。”胡一鸡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祝南风看,“别人一刻钟只能铺一步多一点的路,他能铺两步这么长的一段路。”
南风点了点头,“好,铺路这一块儿你便以一刻钟一人铺一步为基础,去核算一天的工作量。超出一步路积1分,4个积分换一文钱,7天结算一次,把钱发放到拥有几分的人手里。”
“啊!”长工在边上听着,惊喜的眼睛瞪的溜圆。
这样下去的话,他一天就能积累十几个积分,7天的话说不定能有三十文钱左右。
那在祝主家这里干活,岂不是不仅每天有三顿饱饭,有肉吃,还能攒下钱来?
“这些积分换来的钱,你想买包子吃也行,想买别的也随意。”南风笑着道,问长工:
“这样可行?”
岂不是比无论多干多少,都只多得一个包子更爽。
长工哪有不乐意的,忙点头,缓了会儿神才不那么激动了,忙连连道谢:
“谢谢主家!谢谢祝主家。”
“不必感谢我,这是努力的人应得的。”南风点了点头,“去吃午饭吧。”
“哎!哎!”长工连连鞠躬,转身兴高采烈的跑了。
“你这边铺路的所有人都以此规则来核算积分,下午的时候把这个消息都通知到每个人吧。”南风跟胡一鸡交代罢,又让阿九将所有负责管理铺路的小主管都集合起来,开了个会,将这事儿通报下去。
与此同时,下午南风带着谢四和阿九等人,将砍树的、建房子的等所有劳动者的积分模式全部定了下来,并依次通知到位。
当全部会议结束,杂货铺后堂里只剩南风和谢四时,谢殊云靠坐在椅子里,细细品味南风做的这个规划,心里一阵阵感慨。
太聪明了!
祝南风太聪明了!
她简直是管人的天才!
“品出味儿来了?”南风见他如有所悟的样子,微笑道。
“有一点……”谢四点了点头。
南风这才笑着道:
“集体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
“为了公平,也为了激励别人,必须制定非常透明,非常详细明确的奖惩规则才行。
“不能他说他干的多,你就给一个包子。那另一个说自己比这个人干的还多,你要多给多少包子呢?”
“是的。”谢四点了点头。
“而且,长工每一刻钟都比其他人干的多,日积月累下去多干的量可就非常不得了了。
“我若只是含糊的多给个包子,是不是我潜意识里也想占他们便宜?
“所有不规范不具体的规则,最后都会成为拥有权力者剥削劳动力的依仗工具。
“这样时间久了,最终结果会是什么呢?
“没有人愿意一直被占便宜的。
“或许是长工开始不那么努力,做的越来越少,慢慢的,明明是天才强者的人,在这个团体里成了庸才。
“又或者所有觉得被占便宜的人抱成一团,反抗你的剥削。”
南风摇了摇头,继续道:
“这都不是我们想要得到的结果。”
谢四愕然望着她,他是想到了‘公平’这一点,想到了‘激励’这个效果。
却完全没想到这么远,没意识到如果不这样做,会有怎样的恶果。
是吗?
最初长工说他干的比别人多时,他想要答应给对方一个包子,是想占对方便宜吗?
谢四抿住唇,陷入沉思,那瞬间本能里的潜意识,隐约是有这样一个念头‘所有人领的食物的量都差不多,可这个壮汉明显能比其他人干的多的多,只多得一个包子,那的确是我们占了壮汉的便宜’。
长此以往,这种本能占别人便宜的心,会不会利用自己手里握着的权势,越长越大?
越来越贪婪和强势?
到最后,全盘都会崩掉吗……
“人的本性是偷懒,不是吃苦勤劳。”南风灿然一笑,拍了拍他肩膀,“所以我们要鼓励他们。”
“同时人潜意识都是想要自己占便宜,而不是自己吃亏的。所以,具体的规则,也是规范和困住我们骨子里的恶念。”
说罢,她收回手,走出了后堂。
谢四恍然间,竟觉得自己思想层面上受到了重大冲击。
人一生都在企图更了解自己,想要明白潜意识和本能对自己的影响,想要掌控自己的情绪和思维。
渴望变得更强更理性,渴望积累智慧更好的把握人生。
谢四也不例外。
而今天,通过南风的几句话,他突然像是窥见了些不一样的内心世界。
久久不能平静……
……
……
兽潮即将到达,沈醉带着五大家族开会时,也喊上了祝南风。
南风准备坐上马车出发时,又有林家的小厮来报:
“祝老板,沈道长希望能请纪寻公子一起参加会议。”
“可是纪寻可能要傍晚才能回来。”南风站在马车边道。
令她没想到的是,为了请纪寻一起参加,沈醉竟将会议推迟到了傍晚。
角已长好,可以自如收起的纪大王陪着南风一起参加了应对会议,却没有主动吭一声。
每当沈醉开口问询:“不知纪公子有什么想法?”
纪寻都会漫不经心道:“祝南风说的很好,我很认同。”
他全程无条件支持南风,花样点赞南风的建议。
会议结束,趁夜回家后,南风拉住他袖子,终于开口问他:
“为什么开会的时候你不开口呀?”
别人也许不知道,南风却了解,纪寻最近正读《韩非子》等书,对兵法等了解的不得了,不可能一点想法没有。
纪寻转头看了看她,低头亲了亲她柔软的鬓发,才凉凉道:
“如果我开口,就必须所有人都只听我的,其他人全闭嘴。”
“……”南风愕然抬头,望进他幽沉幽沉的眸子,突然意识到,纪寻不仅是长大,他是直接长成了气势逼人的妖王。
这通身的威慑力,不知不觉间已彻底成型。
只因他与她相处时放松又随意,她才在已习惯了的融洽日常中,忽略了他的霸道和强势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纪寻:人类阻击兽潮?
纪寻:这点小事可提不起我的兴致。
……
【《乌合之众》《人类简史》等许多社会学书籍和心理学书籍都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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