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一片死寂,仿佛连风声都静止,皇帝盯着秦王半响,倏然笑了:“起吧,咱们亲兄弟,还需要多礼什么。”
众人低眉顺眼,心想:您杀的亲兄弟还少吗?
但鲁王赵王却松了口气:“谢陛下。”
秦王也站直身体,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嘲弄。
乔安盯着他,深觉皇帝
想要弄死秦王,除了他在西南的那大块封地和军队,这个人本身的欠揍也是个重要原因。
“你以前曾与朕说过一个词,叫反派脸。”
皇帝突然又凑近乔安,和她说小话:“你看这个家伙,是不是天生一张反派脸?”
乔安:“...”
乔安表情一言难尽:“还、还行吧。”
“朕觉得他就是个标准的反派,就该由朕给他消灭掉。”
皇帝感慨:“朕看着他那德行就生气,气得饭都要少吃两口,就他这样的,朕不弄死他简直天理难容。”
乔安:“...”
乔安觉得,皇帝和秦王谁比较像反派,还真说不好。
毕竟比起嚣张亲王,皇帝也很有点在暴君边缘左右横跳的潜力...
乔安一脸复杂的样子实在太好玩了,皇帝忍不住笑了一下,看得周围的王侯官员们极为惊恐,连秦王都狐疑看了他一眼。
皇帝掩下笑意,轻轻捏了捏乔安的手,站起来往外走:“既然人到齐了,就开始吧。”
轰轰的震鼓声顺着高台震动,皇帝带王侯重臣往狩猎台去,而乔安和裴淑妃以及一众妃嫔命妇在高台另一边观看。
早已就绪的四方御林军打马而下,洪流一般的猎物被驱赶着从山林冲进平原的猎场,瞬间各种恐吓声、咆哮声、嘶鸣声汇聚成一团,看得高台上阵阵惊呼。
“今年竟然有这么多猎物,盛景啊!”
“定是看我大周河清海晏,这些野物都来庆礼了。”
“大喜啊,大喜啊!”
一片歌功颂德声中,皇帝携百官登上狩猎台,范斌捧上长弓和箭矢,皇帝拿过来,随意颠了颠,目光在混杂成一团的猎物中转了转,选中了一只老虎。
皇帝搭上弓,正要射出去,旁边秦王突然轻嗤一声:“上林苑还是这么会省事,抓的这些老虎黑熊起码饿了十多天,瘦得只差皮包骨头,既然这么怕出事,他们干脆直接抓些死的扔祭台上,那才是最方便的。”
周围人瞬间噤若寒蝉。
皇帝置若罔闻举着箭,瞄着老虎的头颅。
一道劲风吹过秦王的侧脸,下一瞬,那只老虎已经轰然倒地。
鲜血顺着它眉心喷涌而出,眨眼间就染红了一片土地。
秦王盯着老虎额头被洞穿的王纹,缓
缓眯了一下眼。
皇帝把弓扔给秦王,笑得云淡风轻:“废话那么多,让你猎你就猎,让你祭祀你就祭祀,有什么不满,你自己和老祖宗们说去。”
秦王一把接过长弓,抬起眼看着皇帝,两人对视片刻,秦王垂眸,凉凉笑了:“皇兄说的是。”
秦王也拿起一支箭,随手搭在弓上,看都没看就射出去,一只正高高跃起扑向旁边野猪的山豹轰然坠地,当场气绝,没一会儿就被御林军拖出场外。
秦王把弓往后一扔,鲁王手忙脚乱地接住,小心窥了皇帝和秦王一眼。
秦王瞥来阴冷的一眼,皇帝对他报以核善的微笑。
鲁王:“...”
鲁王&赵王(瑟瑟发抖):在这么两个兄弟手下活着,他们真的太艰难了。
赵王鲁王哆嗦着走到旁边,瞄准了好一会儿,花了四五支箭才勉强射死一头雄鹿。
在这么高的看台上,从那么混乱的猎物群中射死猎物,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即使是武官都要好几支箭,有的文官更是十来只箭还没射中呢,也就是皇帝和秦王,百发百中,准头惊人。
皇帝和秦王站在旁边看着百官射猎,气氛乍一看闲适自然,完全没有别人想象得剑拔弩张,甚至他们还在颇为轻松地话家常。
皇帝笑着说:“你在西南有什么困难啊,要及时跟朕说。”
秦王皮笑肉不笑:“跟皇兄说,皇兄就能为臣弟解决困难吗?”
“当然了。”
皇帝很是热心:“你把西南交给朕,朕替你保管,不就一劳永逸地解决你的困难了。”
旁边正射箭的官员手一抖,险些射到自己脚上。
秦王冷笑一声:“西南封地乃父皇所赐,皇兄治国已然辛苦,臣弟不敢再劳烦皇兄。”
皇帝很遗憾:“朕都在京城给你准备好养老的地儿了,你在西南离朕这么远,不能享受到,真是很可惜啊。”
四进的大院子,周围重重禁军把守,保证秦王这辈子都不用担心出门的问题了。
秦王眼神凉薄:“谢皇兄惦记,但是臣弟在西南待久了,不习惯京城气候,只能婉拒皇兄的好意了。”
皇帝和颜悦色:“也行吧,等你什么时候西南王做够了,就跟朕说,你是朕亲弟弟,不说两家话,
朕肯定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秦王眉眼阴骘,勾起唇角:“皇兄说得是,京城若有事,您也尽管向臣弟开口,臣弟那三十万玄甲军时刻愿为皇兄分忧解难。”
皇帝哈哈大笑:“这才是亲兄弟啊!”
秦王呵呵冷笑:“自然,亲兄弟。”
“...”众人看着这“兄友弟恭”的一幕,看得三观都要碎了。
御林军才抬着满满的猎物摆上祭台,祭过祖宗社稷之后,皇帝亲手拿过长刀,划开老虎的肚皮,面不改色挑出一颗鲜红的虎心,放到托盘上。
众人面露愕然,皇帝把刀扔到一边,边擦着手,边对范斌随口吩咐:“去熬成药膳给皇后端过去。”
范斌笑着应了,亲自端着虎心离开。
众人暗暗咂舌,早知陛下对皇后娘娘宠爱,连祭祀后最贵重的祭品直接就端了过去,这般疼爱珍重,就算是寻常夫妻也不多见。
秦王眸色微闪:“皇兄和皇嫂恩爱甚笃。”
皇帝似笑非笑:“你早日成婚,也能如此。”
两人四目相对。
皇帝:呵。
秦王:呵。
三秒后,他们相看两相厌地移开眼去。
......
“今年竟有这么多猎物。”
“那是什么,好大的野猪。”
“有老虎,那边有老虎...”
另一边高台上,乔安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看得目不转睛,突然身上一暖,已经披上了一件斗篷。
裴淑妃轻声说:“这里风大,姐姐身子弱,要注意一点。”
乔安拽着领子,扭头对着裴淑妃开心地笑了笑。
她笑起来实在可爱,裴淑妃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旁边李昭仪关切说:“娘娘身子可好些了,听说昨夜娘娘梦魇,我们本想去探望娘娘,还是看天色太晚了,怕娘娘睡了才没敢去打扰。”
乔安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魇着了,我喝了点药就好了。”
高昭容说:“梦魇也很可怕,我们昨天本想给娘娘抓只雪狐,听说雪狐镇魂,可惜雪狐稀少,也没抓着。”
张充仪忽然落泪:“不仅没抓着雪狐,连我的兔子都没了。”
乔安这才发现张充仪和王修媛怀里的那两只圆滚滚的、一只耳朵毛尖一只尾巴圆的白兔子都没了。
乔安惊讶:“你们用兔子
当诱饵抓雪狐用了?”
张充仪摇了摇头:“不是,是我们昨天在外面转太久了,天气冷,兔子给冻着了。”
乔安更惊讶:“野外的兔子还能给冻死?”
王修媛解释:“不是,兔子没有给冻死,就是冻得瑟瑟发抖,我们心里不落忍,就赶紧抱着它回去...”
乔安越听越不明白:“那兔子怎么还死了?”
张充仪忽地就呜呜哭起来,指着王修媛:“都怪她!都是她害死我的兔子!”
“嗳,你怎么这么说,不是怕兔子给冻坏了,我们就赶紧抱着它们回去烤烤火。”
王修媛眼神飘忽了一下:“兔子有点虚弱,冻得一直打哆嗦,我们就赶紧把它靠火近点,但是也不知怎么的,那火好像有点大,兔子倒是不打哆嗦了,就是越烤越香...”
乔安:“...”
张充仪抹泪:“你就是故意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连小兔子都不放过!”
王修媛不高兴了:“你啃兔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一共八条腿你吃了六条,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张充仪哭得可伤心了:“都怪你把它们烤得那么香,否则我至少可以留下它们一条腿好好安葬,都怪你——”
乔安:“...”
乔安看那边皇帝他们狩猎完毕了,连忙转移话题:“他们都散了,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是。”
裴淑妃突然笑了:“姐姐想不想试一试手?”
乔安愣了一下,下意识摆手:“不不——”
“不难的,很好玩。”
裴淑妃拉着乔安顺着台阶往下走,走到距离猎场只有几个几个台阶高的距离,宫女捧上弓箭,裴淑妃拿过来拉开,顺手就是一箭:“您看,很简单。”
乔安看着正在狂奔的一只雄鹿轰然倒下,眼睛瞪了瞪。
“我看姐姐很有潜力,过两天开山打猎,若是姐姐能打下一两只猎物,必然是一段佳话。”
裴淑妃把弓箭递给乔安,笑着鼓励:“姐姐,试一试。”
乔安被她说动了,主要是真的有些好玩的样子,毕竟上辈子她可没有这种机会。
乔安舔了舔嘴唇,小心接过长弓,试着拉开,那看起来无比坚硬的长弓,她却很轻松就拉开了。
裴淑妃眼中闪烁着异彩,她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