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一片死寂。
乔安能清晰感觉身后各色古怪的视线火辣辣照在她背上。
乔安仿佛已经感觉“绝世妖姬”“祸国殃民”等等标签狠狠插在自己身上。
当教皇的手摸上她的脸的时候,乔安是很犹豫的。
她到底是忍气吞声,为成大事不拘被摸脸,还是现在就雄起,给这位臭不要脸教皇陛下一巴掌。
冰凉的掌心贴着她的脸,突然,那指腹在她脸颊轻轻摩挲了一下。
“”不行,乔安想,再忍就要被占便宜了
就在她忍无可忍要暴起的时候,那只手恰好被收了回去。
“她很好。”
教皇指腹还残留着少女脸颊光滑细腻的触感,他指腹不由地摩擦了一下,微微蜷起手,然后直起身,另一只手握住权杖,对戴米拉说“她会是个出色的圣骑士。”
戴米拉从刚才就愣住了。
教皇深居神殿,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教皇对任何女人感兴趣,甚至让人一度怀疑他是因为对神主过于的虔诚而彻底清心寡欲。
但是戴米拉很快反应过来,他笑着应承“当然,安媞丝公主会是我们圣殿优秀的圣骑士长,也许将来她有幸能被调去神殿,更近距离地聆听伟大神主的教诲。”
教皇微微勾起唇角,冰雪般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罕见的浅笑。
戴米拉心中惊异更甚,转而充满了喜悦。
教皇是光明神主的圣徒,是距离神明最近的人,身份高贵至极,他虽然已经贵为红衣大主教,不需要对教皇太过卑躬屈膝,但是如果有任何能得到教皇陛下更多好感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他立刻说“教皇陛下要离开了,不如让安媞丝骑士长送一送您。”
乔安“”
乔安低着头,暗骂大爷您专职是拉皮条的吧这么积极,人家要是说好,你怕不是要把她当场打包给人带走。
好在人家教皇毕竟也是要脸的他没有说话,只是垂眼看了看她,见她低着头,状似惶恐一点不积极的样子,抿了抿唇“不用了,做好你们的事。”
戴米拉大主教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恭声说“当然,教皇陛下,我已经在准备了,我们圣殿绝不
会让神主冕下失望。”
教皇微微颔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乔安,就在一众圣骑士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挥一挥衣袖,除了摸一把她的脸,没带走一片云彩。
乔安捂着脸,她不服,凭啥就她倒霉
教皇离开,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直起身,彼此面面相觑,然后就直勾勾盯着乔安看。
“”乔安太难了。
戴米拉看这教皇的背影消失,转过头来,用前所未有的慈爱眼神看着乔安。
“安缇丝骑士长。”戴米拉欣慰地说“教皇陛下很看重你。”
乔安全身恶寒,低着头做出激动又惶恐的样子“大主教阁下”
“好了,你不用紧张,能得到教皇陛下的青睐,是你的荣幸,杜威说的对,真是个幸运儿,好好干,你会有光明的前途。”
戴米拉亲切地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而笑着对弗里曼说“皇帝陛下,你有一个好妹妹,她会为你带来荣光,也许你的加冕礼上,会有教皇陛下亲自为你加冕。”
教权凌驾于皇权之上,作为俗世的君主,弗里曼虽然实际已经坐上皇帝位,但是名义上他的加冕还需要得到教廷的认可。
按照规矩,本来只会由戴米拉这样的红衣大主教为他加冕,但是显然教皇对他的妹妹感兴趣,那么也许会给西勒利亲自加冕的荣誉。
戴米拉理所当然的说着,根本没想过弗里曼和乔安会拒绝。
教皇是神的圣徒,能得到教皇的喜爱,这是乔安、弗里曼乃至整个西勒利帝国的殊荣,他们怎么会拒绝呢他们没有理由拒绝,更没有资格拒绝
弗里曼微微笑着,碧色的眼底却浮动着诡郁的凉意。
“能得到教皇陛下的青睐。”
弗里曼彬彬有礼“那将是我们西勒利万分的殊荣。”
戴米拉满意地颔首。
乔安和弗里曼从圣殿走出来。
乔安捂着自己的脸,垂头丧气。
她就想潜伏进对头的光明圣殿当个平平无奇的圣骑士长,结果还没上任呢,对头的老大就想对她潜规则
然而更吐血的是,她是一个黑暗圣女啊
弗里曼看她忧愁的样子,心头冷笑,美丽的女人果然是祸水
。
他皮笑肉不笑地安慰“圣女殿下已经成为了圣殿骑士长,还有心事”
乔安泪眼汪汪“这盛世美颜害我。”
弗里曼“”
乔安啪啪拍自己的脸,痛心疾首“为什么为什么要长这么好看这该死的脸,这该死的美貌,我要这盛世美颜有何用”
弗里曼“”
虽然他心里也是嘲讽她,但是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哪儿哪儿说不上来的古怪。
仿佛他也被啪啪打了脸。
弗里曼嘴角轻微抽搐,一时被生生噎住,乔安揉了揉脸,已经重振旗鼓“算了,估计那位教皇也就是一时见色起意,他日理万机的,回神殿之后,就能把我忘到脑后了。”
弗里曼轻扯唇角。
天真的蠢货,她一点不了解男人。
越是得不到的,越会心心念念,教皇从来不近女色,却竟然对她另眼相看,又岂会轻易放手。
他听着乔安在那边抠着指甲嘀咕,自欺欺人地小声絮叨着。
他盯着前面,像是听笑话一样听着,却莫名地把她每一句话都听进耳朵里。
乔安成功说服自己,不忘提醒弗里曼“今天的事你不要说出去啊。”
弗里曼瞥了她一眼,眼神嘲弄“你怕黑暗神主知道。”
乔安忧愁点头“可不是,他要是知道,一定和我闹”
弗里曼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
她是黑暗圣女,是黑暗神的附庸和禁脔,她被别的男人觊觎,她不怕被黑暗神怀疑或者厌恶,而是忧心忡忡黑暗神会跟她闹
什么叫“闹”
她怎么能,怎么能如此自信,怎么能这样坦然,怎么能理所当然地用这种亲呢又纵容的语气,说起一个冷漠而傲慢的神明
弗里曼侧眼看着她,眉头拧着,眼神怀疑而古怪。
宫廷里的女人和男人,他所见过的情人,从来都是在依附与被依附中相互利用的,哪怕是那些被传为美谈的宠妃和所谓的恩爱夫妻。
她怎么能不一样
她凭什么不一样
兽车驶回帝宫,侍从掀开门帘,乔安刚刚站起来,就听见外面“嗷嗷”的尖叫声。
是小龙。
乔安眼前一亮,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果然看见甩着尾巴在半空扑腾的小龙和跟望
夫石似的菲尔德。
她赶紧摸出香水往身上喷了喷。
可不能让菲尔德知道,否则那家伙儿得造反了,他那狗鼻子,她还是稳妥点吧。
乔安抬起手腕闻了闻,确定自己只有一身馥郁到呛人的香水味,才急匆匆地站起来,握着剑快步跳下了兽车。
“崽崽”
弗里曼眼看着乔安这一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跳下车朝着那边跑去了。
他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伸出手,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
他看见她在看见那个美丽青年的一瞬间,露出从未在其他任何人面前展示过的、灿烂又甜蜜的笑容。
他看见她眼睛弯弯的,很努力压了压上扬的唇角,才故作镇定地负着手,状似不急不缓走了过去,可是脚步却那么轻快,漂亮的马尾垂在身后,柔顺的黑发在阳光下泛着亮色的光泽,一甩一甩的,俨然将主人的女儿心事透露个彻底。
弗里曼看着她被那个美丽到诡谲的青年迎上,看着青年试探地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低了下头,皎白秀美的侧脸上,看着神明的眼神,没有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敬畏和谄媚,只有浅浅的羞涩和甜蜜,和更多的坦然与包容。
好像在她面前的不是动辄可以夺走她生命的、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是象征着邪恶与的黑暗,而只是一个普通的、与她平等的、让她心甘情愿包容他所有坏脾气、要她心甘情愿一次次耐心教导他成长的顽劣的年轻情人。
她的目光像是有温度,她的眼睛清凌凌的剔透,明亮得仿佛天上的繁星。
弗里曼沉沉盯着她,眼底一片闪烁的晦暗。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感情。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这么干净,一个人的喜爱可以这么温暖。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黑暗神明会对她如此不同。
被这样全心全意温柔喜爱的目光所注视的人,即使是神明,也会被征服吧。
弗里曼缓缓攥住窗帘,又猛地松开,在黑暗神注意到之前放下窗帘。
昏暗的车厢里,他侧过脸,半响,低低嗤笑一声。
乔安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菲尔德,而是小龙。
小龙本来在半空盘旋,一看见她,嗷嗷叫着就往地上坠,大张着翅膀要朝她来。
就在小龙的爪子要挨到地面的那一刻,说是迟那是快,一道黑影从它尾巴处甩起来。
“嗷嗷嗷”
小龙宛若一个被抛开的悠悠球,在半空中划成一个圆润的半弧线,瞬间被甩上了天。
乔安“”
小龙扑腾着翅膀,在她脑袋顶转着圈的飞,一边飞一边绝望地惨叫,那叫声之凄厉堪比鬼哭狼嚎。
“安安”
在这凄厉的背景音中,春花般美丽的青年欢快地跑过来,含羞带怯握住她的手,软绵绵地撒娇“安,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呢。”
乔安“”
乔安抬起头,木着脸指着半空中绝望转圈的小龙“这是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安,你看这个龙,吃得这么胖,长这么大了,还不会飞,天天在地上扑腾,这怎么行。”
菲尔德拉着她的手,宛若和妻子商量小兔崽子不爱学习问题的忧心老父亲,满脸都是深深的舔犊爱子之情。
说着,他骄傲地举起手中的那根手腕粗的黑绳,语气轻快“于是我苦思冥想,就想到了这么一个好办法,你看,我把这个绳子勒住它尾巴,它在天上老老实实飞,就没事儿;它要是敢跳到地上偷懒,那我就把它甩飞;它要是再闹事,我就打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