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正在蒸窝头。
一个个拳头大小、泛着黄黑色的高粱窝头堆在蒸笼里,乔安数了数个头,觉得差不多了,就盖好了,弯腰继续往下面添柴。
从灶台的洞口往里看,火星燃得有点小,乔安拿起旁边松散的大蒲扇,朝着洞口扇了扇,火星瞬间冒起来,滚滚的黑烟往外扑。
乔安机智地往后躲,然而她虽然躲过了,蒲扇却彻底散了架。
乔安拿着散了一手的芭蕉扇,看这破破烂烂的样儿,装回去也用不了,她干脆直接扔进灶台里当柴火烧,等今晚上回来的时候买把新的。
柴火不太够,火还是有点小,只好慢慢蒸着,乔安清点了一下家里还缺的东西,一边拿起自己的箩筐,顺手抄起自己的大砍刀。
“丫儿”
外面传来一道年迈却中气十足的老太太声音,乔安应了一声“在呢娘,您别过来了,正烟熏火燎的呢。”
然而她刚说完,一个穿着土色布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老太太就扑腾着小脚走进来,罗老太一看她这打扮“丫儿啊,这才多大时候,天还没亮呢,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又出去啊。”
乔安舀了把水洗了洗手“家里柴不够了,我得去砍点,还有蒲扇也被我弄散架了,我不想用吹火筒,今天得去买一个。”
罗老太嗔怪“你竟是会哄我,买东西你至于拿砍刀,你当我不知道你又要去山上打猎。”
“现在那些野物正是长秋膘的时候,最好抓了,不抓白不抓嘛。”
乔安轻松地背好比自己后背还宽的大箩筐,拎着砍刀转了一圈,笑嘻嘻地说“没事儿娘,别担心,咱这实力您也是知道的,野猪都是一顿菜的事儿。”
罗老太一听,也不由地露出骄傲的笑容。
那可不,这方圆百里谁有她家丫儿本事大,那是老天爷赏饭吃,天生山里的一把好手,就上次,竟然从山上扛下一头足有两三个人那么大的野猪来,那是她们临丹县的头一份,那些专门扒着山的猎户都没有她家丫儿的本事。
但是罗老太还是不放心“野猪毕竟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那种大的带崽的,凶得很,你可不能马虎大意,你一个姑
娘家家的,要不还是叫上隔壁的宋小子”
“不用了娘,我会小心的。”
乔安怕罗老太拦着不让她去了,轻巧地绕过她,颠颠往外跑,背对着朝她挥手“娘我走了,晌午的米粥我放锅里热着呢,您记得吃,顺便看着灶台别烧起来啊。”
“知道了,还嘱咐上娘了”
罗老太扶着门框大声叮嘱“早点回来啊娘给你做甜糕吃”
“好”
还不到寅时五点,天刚微微放亮,县里只有零星几家包子馄饨小摊忙碌着出摊前的准备。
乔安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尽是渐渐升起的烟火气儿,让人感觉心都慢慢被装满了。
这是她穿越过来的第四年了。
这里是大梁,一个平行时空的古代社会。
四年前,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正赶上南方大坝决堤,水患千里,万千灾民向北逃荒,她一睁眼,就变成了难民群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无父无母,从小被人发卖给青楼的,结果水患一爆发,那家青楼光荣倒闭,小姑娘胆子大,趁着兵荒马乱硬是偷跑了出来,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混进难民群里,一起往北方跑,打算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结果逃荒的艰难远超小姑娘的想象,一路上饿死渴死的人无数,打砸烧抢更是数不胜数,死的人太多了,后来甚至还爆发了瘟疫,小姑娘一个人,虽然没有染上瘟疫,但是一路上忍饥挨饿,体质差又担惊受怕,就染了病,高烧不断,生生给烧死了,然后乔安就穿过来了。
乔安当时要是再晚几分钟睁眼,估计就要被人当成尸体拖出去烧了。
别人开局公主小姐贵妇人,再不济宫女丫鬟农家女,她竟然穿成逃荒快饿死的
这开局简直糊得乔安一脸血
这尼玛这尼玛要搞哪样这日子没法过了
然而穿都穿来了,乔安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难民潮往前冲,虽然路上一度惨得不忍直视,一度让她恨不得吐血自杀,但她硬是撑着一口气冲到了北方。
然而到底是体力不支,她勉强走到临丹县,因为县令不开门,饥寒交迫之下,最后昏倒在城门外。
当时正是冬天,冷得能冻死人的那种,如果她再倒霉
一点,大概就可以凉凉了,至于是穿回去还是彻底狗带,那就不知道了。
但是幸运的是,她被罗大娘救了。
乔安永远忘不了从温暖的被窝里睁开被冻伤的眼睛,模糊地看见那个泼辣又慈祥的老太太坐在床边,端着一碗热汤,拍了拍她的手,怜惜地对她说“丫儿,没事儿了,喝点汤暖暖身啊。”
然后她就成了罗老太的女儿。
当然,罗老太不这么认为,罗老太坚持把她认作童养媳,并且始终坚信不疑只要她儿子还没死,一定有出息,将来回来娶她,让她过好日子。
乔安“”
出不出息的另说,反正乔安这四年都没见过罗老太儿子一根毛。
说句不厚道但是很现实的话,乔安觉得那位据说“早年出去从军的李家小子”,怕不是如今已经化成沙场上的灰了毕竟这年头,古代战争的炮灰率,可是和灾民饿死病死率有的一拼。
罗老太一把年纪了,只有那一个儿子,童养媳就童养媳吧,一个老太太对儿子的期待,乔安不能伤她的心,干脆随她了,反正不过是个名头,这下半辈子,她会好好给罗老太养老的。
乔安穿过正街走到门口,县城大门刚被推开,几个守门的士兵正在忙碌着,城墙上站着一个小卫队长模样的、相貌堂堂身形高大的青年,看见乔安就笑起来“安妹,这么早就出去啊。”
“是啊,去山上打打秋风,。”
乔安高兴和他打招呼“宋大哥,上次那个狐狸毛我都鞣制好了,阿娘这两天正给你缝在领子上,就快缝好了,你哪天来我家拿啊。”
宋青脸微微红了起来,幸好晒得黑,倒也不大看得出来,他不好意思说“这怎么好意思,太辛苦你和罗大娘了。”
乔安无所谓“这算什么,那天我娘在街上险些被外乡混混欺负,还是你帮忙的呢,别说这些客气话。”
当然,至于之后她把那些外乡混混打残的事儿,就不值一提了。
这些年她们家只有她和罗老太两个女人,总有些麻烦事,而宋大哥这个邻居,这些年里里外外帮了不少忙,罗老太和宋家老太关系好,把宋青当半个儿子看,乔安也把他当大哥看,两家没那么多说道。
乔安赶着上山,和宋青打了个招呼,就急着往外赶了,宋青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背着那么大个箩筐,还能轻快地颠颠往外跑,忍不住露出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门下小兵见状,顿时偷笑,小声议论
“狐狸毛啊,李家姑娘可真是大方。”
“咱们头和李家姑娘真是好。”
“那可不,咱头喜欢李家姑娘又不是一两天了,李家姑娘也是个有本事的,和咱们头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头得上面看重,将来那可是前途无量,都说先成家才立业,我看好日子都不远了”
宋青听到手下人的议论声,老脸微红,一脚踢过来,笑骂道“你们这些泼猴,谁让你们议论人家姑娘了,还不给我干活去。”
“呦,头还不让咱们说呢。”
“快别说了,到时候头罚你去看茅房,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众人又是调笑了一会儿,宋青到底有威信,等他做出了个收敛的手势,立刻都收敛起笑容,认真去执勤了。
走出县城,乔安轻车熟路地顺着小路走,她步子轻快,别人到山边,要走大半天的路,她走一个多时辰就能到,等走到山边,天已经大亮,她也只是气息稍喘,仰头看了看巍峨的青山,她松了松肩膀,脸不红心不跳就继续往山里走。
她上次来还是三天前,走的时候特意留了几个陷阱,她先一一找到陷阱,从里面找出了四只兔子,还有一只小豪猪,都是死了一两天的了,血已经凝固,好在山上天气冷,还没有腐烂。
乔安拎了拎,肉质的确丰厚,不愧是要过冬的动物,都在很努力给自己养膘最后都成全了她。
不过这点东西还是少,乔安还打算打几只大的,马上要冬天了,冬天的山林很危险,猎物也少,乔安打算趁这几次多打点猎物换钱,这个冬天也好过点。
乔安拎着砍刀继续往深处走。
山林里野物不少,但是都很警觉,除了代代祖传的猎户,很少有人能打到猎物乔安除外。
虽然老天操蛋的让她穿成了逃荒孤女,但是也给了她不少金手指,比如乔安发现自己力气大得惊人,耐力很好,五感敏锐,对药草也莫名的有感觉。
除此之外,她还诡异地很
擅长野外求生,单纯看动物的足迹和粪便,竟然就能估计出猎物的状况和方位,进了这山林,简直如鱼得水,每次都打到很多猎物,能满载而归。
乔安完全不能理解自己前世一个死宅咸鱼程序猿为什么有这么多奇怪的技能点,她敲键盘就没这么娴熟过,说实在的她觉得要不是县城限制了自己的发挥,她去乡下种田绝对一把好手就是这么莫名的自信超级的优秀骄傲挺胸
前两年她年纪小,打起大的猎物还有些力不从心,但是今年个头长了,实力也是杠杠地长,之前打的那头野猪就是个明晃晃的实例。
乔安一路往前,先把柴割了,再时不时地割点野菜和草药,边走边看,没一会儿就发现了一个正在觅食的野猪群。
野猪好,膘肥肉多,除了凶起来能顶死人之外,没有其他的缺点。
乔安轻手轻脚爬上了一棵大树,靠在树冠上,垂涎地往那边瞅,在大肥猪们那臃肿的大肚子和粗壮的四肢上流连忘返。
那是猪吗那才不是猪那是红烧排骨,红烧肉,酱香猪蹄和猪肉炖粉条
想想吧,把热腾腾泛着白气的白面馒头撕开,把满是油光的红烧肉塞进去,夹起来,往嘴里一塞,牙齿一咬我的妈
乔安擦了擦口水,在野猪群里选了那头体格最大肉最多的公野猪,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小吹筒,瞅准时机,朝着那头野猪的脑袋一吹,一根细细的手指长的木筒就飞出去,尖锐的前端狠狠扎在野猪脑袋上。
这是她自己研制的吹针,里面装了她自己熬制的麻醉草药,当它击中野猪的时候,在冲击的反作用下,木筒里的药汁就会被推进野猪身体里。
公野猪被攻击,整个野猪群瞬间躁动起来,疯狂地往四周乱窜攻击,乔安紧紧扒着树冠,冷静地看着那头公野猪从刚开始的暴怒地四处乱拱,到后来身形逐渐摇摇晃晃,最后凄厉地吼叫一声,就虚弱地倒在地上,巨大的蹄子乱颤。
周围的野猪看到老大倒下,万分惊恐,簇拥过去试图把它拱起来,但是公野猪被麻醉,已经失去了力气,它们着急地围着公野猪转圈。
野猪群会一直等下去,确定公野猪死后,甚至会吃同类
的尸体,但是药效却会很快过去,所以乔安看准角度,直接从树冠跳下去,举起手中的砍刀狠狠劈下去,瞬间劈断了公野猪大半个脖子。
殷红腥臭的血瞬间往外喷,乔安赶紧往旁边闪,还是被溅上了一点,野猪群更是被惊呆了,好几秒都没有一声哼哼。
然后野猪群反应过来,眼睛都被刺激得红了,野猪群里第二壮硕的野猪咆哮着朝她冲过来,乔安往旁边侧身,横着砍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斜往野猪柔软的下腹部刺去,横冲直撞的野猪瞬间被开膛破肚,躺在地上抽搐,叫声凄厉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