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随着两人姿势改变的刹那,气氛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乱……乱乱乱步?”
阿砾的声音不受控制地跑了调,眼神都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倒地10秒,是乱步大人的胜利!”
“……又不是拳击,别给我随便乱修改规则啦!”
听见自己竹马随意套用了别的规则来宣判胜负,阿砾感觉原本酝酿好的少女心又被击碎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期待落空的崩溃。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无法维持这种轻松的心情了。
“就算那样也是乱步大人的胜利!”
名侦探含混地宣布这一结果,不接受来自任何人的反驳。
闹腾了那么久,他总算是玩累了一样卸下所有重负侧躺下来,极其自然地伸手环住了阿砾的脑袋,近乎是把人捞进怀中、完全圈占她的模样。
“……阿砾。”
头顶传来乱步可以拖长了音调的轻快声音:“你今天这样穿好可爱。”
如果可以透视阿砾的脑海,此刻必然能发现有一枚放大版的集束花火砰然炸开。
脑袋一片混乱,她不由期期艾艾地说:“为,为什么要挑在这种时候跟我说这个啦……”
“因为之前答应过你要讲出来的嘛。”
名侦探慵懒却又清朗的音色响在耳畔,阿砾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之前自己变化风格时,和他作出的‘每次都要认真讲出她很可爱这件事实’的约定。
——因为她想听自己落在对方心中的感受。
“就算是这样,现在的时机也不对啦……”阿砾把脸深深地埋了起来,不敢去观察他的表情。
耳边的心跳声砰咚作响。
她能感觉到属于青年的气息正在包围着自己,偏于瘦弱的胸膛与一双胳膊把她困在了这方狭小的世界里,所闻到的他身上的淡淡皂荚味道,肆无忌惮地窜入体内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光是意识到这点,就足以让人不争气地油然而生出狂烈的欣喜。
“哪有那么多讲究。”乱步因她的话不满地撇了撇嘴,“觉得你可爱,什么时候说都没问题啊。”
说完,他便想要直起身子探手抓住头顶吊灯的细绳。阿砾不愿替他开,他唯有自力更生了。
可是在青年那根修长明皙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拉绳的那刻,少女抱住了他高抬的手臂。
“不要开灯。”抱住了竹马手臂的阿砾整张脸都埋进了他宽阔的浴衣袖面里,闷闷的声音传出:“会让人很难为情啊……”
微微震颤的少女音色里泄露出几丝难耐的情愫,仿若是晚风忽然吹送而来的一股夜来香,使室内的空气浸染得香甜起来。
说不出是她满是依赖的小动作,抑或她话尾的那一丝颤音,还是她隔着浴衣传递来的那份柔软与体温,名侦探引以为傲的冷静终是被撕开了个小小的豁口。
周围的空气像是能发酵一样逐渐升温。
被阻拦住了的黑发青年没能再开灯,而是低头再次拥紧了自己身下的茶栗发少女。
掌心能够清晰感知到对方浴衣底下无任何衣物阻拦、柔软温热且光滑的肌肤,和小时候懵懂无知的拥抱不同,这次不复孩提时的纯真,而是突破了青梅竹马这一身份的界限,从中牵扯出了过度游走在危险边缘的炽热与暧昧。
好像一下子就让他们跨越了往昔的关系,共同进入到另一个从未探及过、不知道深浅的世界。
“你太狡猾了,这样子的话,会让乱步大人不知所措的啊……”
他俯首抵住她的额头抱怨着,彼此纠缠的发丝在皮肤烙下发痒的触感。
“我会忍不住想对你做坏事的。”
两人入睡时穿的还是原本那身轻便宽松的浴衣,在这黑暗的环境里,稍微一动便轻易地松散开来。只要稍稍挪移眼角的余光,就能瞥见他俯身露出的浴衣领口,青年人纤细秀气的锁骨与被保护得很好、未有过任何伤痕的洁白胸膛呈现在眼前。
阿砾无意识咕咚吞咽了一口唾液,整个人快要融化在了他笼罩的气息里。
她不禁将双手绕到了乱步的背后,仿佛是不准许人逃走那般、闭着眼用力地紧抱回他的身躯。
“可以。”
乱步惊讶地睁开了碧翠的双眸:“什么?”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啦!你想要对我做些什么都可以!”
阿砾遂是鼓起毕生勇气般一口气说完,面色在这里早已是涨得通红,感觉自己像把脑袋泡入了一盆温水中难以呼吸。
她不敢窥探他反应那般幽闭着自己的双眸,莽撞地在无尽黑暗里追寻着那颗渴望已久的真心:“但是……但是我要知道,乱步你究竟、喜、喜不喜欢我?”
首次摆到明面上来说的话题,使空气一瞬变得干燥起来,乱步暴露在外的喉结略微滚动,认为她完全是在明知故问。
他干巴巴地道:“你是笨蛋吗?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你才是笨蛋!那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好吗!”
这对青梅竹马又忍不住互骂了起来。可阿砾这回远比往常都要表现得更为任性,既要用夸张的音量征服他,又怂怂地把小脑袋埋进了乱步的颈窝里,不敢让他看清自己当前的表情。
“如果不是乱步你亲口对我说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脸颊贴附着青年的脖颈,感受他那薄薄的皮肤底下安稳跳动的脉搏,紧闭着眼的她,好似也在这种情况下被牵引着敢于叙说出自己的心声——
“你知道我一直都在想些什么吗?”
“我天生拥有的这种异能,就像是在不断告诉我‘失去’这种东西是种怎样的概念——父母的性命,美满的家庭,做人的原则,自己至今为止活在这世界上的意义,都在那起事件里崩散得一干二净。自六岁那年开始,我就在一直失去。”
“好不容易再次遇到你和爸爸,是你在之后的那么多年里不断把美好的东西塞给我,才填满了我失去的所有空白。我很害怕啊……明明对你的眷恋、依赖和感情已经逐年膨胀到了一种很可怕的地步,但我还是哪怕一句心意都不敢对你说。”
“越长大就越害怕,我怕你哪怕会有那么一点不喜欢我的可能,我怕先开口说不定会破坏掉我们一直以来维持的关系,我怕我的手又控制不住让我连你也失去……”
那股快要满溢而出的情感随着她真心话的不断吐露,并没有得到半点缓解,反而仍在她的身体内肆虐不休,似是甜美,却又酸涩苦闷的磅礴感受,冲撞得连心房都开始隐隐胀痛。
可是突然,阿砾发现自己挡住了眼帘的手腕被乱步握住反压在了被褥上。她努力睁开了眼睑,模糊了黑暗与景致的潮湿视野中,仅能分辨出对方双眸里独留的那一抹让人为之感到绮丽的翠色。
“你果然是个笨蛋,怎么可能会失去啊。”
乱步那头柔软的黑色碎发垂到了她的额前,像几片堆积在自己身上的雪,轻柔埋去了她惶于内心的不安。
“包括你的异能也是,那才不是什么会让你失去重要东西的存在。”
名侦探一口断定的语气在此刻显得是如此坚定,就仿佛是使用了【超推理】一样,只要是由他口中说出的话,那便是理所当然的真理。
“从你失踪到我们再相遇的那段时间,足足有五年。那我就要用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是它几十倍的时间陪在你身边——无论你失去过多少东西,难过,悲伤或不幸的时间在你心里占据了多少空白,我都会用更多更美好更幸福的东西把它们挤开!你余下的整个人生都已经是我的了——”
“因为阿砾你对我来说,同样也是失而复得的宝物。”
纸窗外的月光如银丝绦般流泻进来,却只堪堪停留在他们的脚边。以那蕴着蒙蒙水雾的眼帘,完全无法藉此看清周遭的事物。可是阿砾却真实地产生了动摇,被他一番话强硬地击开了本掩掩藏藏的枷锁。
失去任何防备的感受,让她感到无措。
而这个时候,黑发青年似也因为对她说出那种煽情的话语,而感到难为情起来。他微妙挪开了些许目光,决计把一切过错都任性地推到青梅的身上。
“都是因为你胡思乱想这种不着实际的东西,才逼得乱步大人说出这种平时绝对不会说出来的秘密的——乱步大人要对你做坏事实施惩罚了。”
“什……”
还未反应,阿砾便感觉眼前覆盖下一片黑影。她的双唇碰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柔软触感,那感觉好比抵着棉花糖般的松软,有着令人留恋的魔力。
但它迅速就离开了,像是怕被对面的主人发现一样匆匆离开了。那曾停留于唇瓣上青涩的吻,就犹如梦中的缥缈气泡因风迎来了破裂般短暂。
意识到发生什么,阿砾抬起手背挡住了自己的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乱……乱……”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躺在被褥上的少女想要疯狂尖叫,可她的声带却被倾覆而来的庞大幸福感卡住,喉咙颤抖着,根本无法从中吐出哪怕只言片语。
实际上,她身前的名侦探此刻也镇定不到哪里去。
即便和室内没有开灯,依然能透过窗外浅浅的月光,窥见他那张分明已经满面通红、却还是要故意虚张声势的可爱脸庞。
“还不明白吗,笨蛋阿砾!”
他就像是只用尽威胁表象来掩饰害羞心情的猫一样,张口‘呼——呼——’的,鼓足一口气对她说:“乱步大人喜欢……”
喜不自胜的心情,在这一刻终是在阿砾的心中,像束极尽盛大的烟花般绽放在与他相识二十二年的这个夜里。
胸腔内的每一次心跳,都如同焰火升上了高空。她睁大眼期盼着,剧烈的心声差点掩盖了心上人的话语。
可偏偏在等待着那一句完整告白的时候,厢房外面的敦那道撕心裂肺的求救声倒先盖过了他们的声音。
“啊啊啊砾小姐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