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和一声,尚三竿带着笑意跟我讲起了让他‘记忆深刻’的那个小孩儿。
那是有一天,一对家长带着自家孩子打听着找到了他那儿,说是孩子被‘鬼上身’了,而且这次上身还有着挺完整的前因后果。
一开始是这孩子的奶奶去世了,爹妈忙着葬礼什么的,就没顾上管孩子。
那几天,那孩子就趁机天天抱着他爸的手机玩儿游戏。
孩子玩儿的也确实着迷,给他奶奶把葬礼办完,那孩子都没顾上干点正经事,每天就是不停的玩游戏。
一直到老太太‘头七’那天,孩子还照常抱着手机继续玩,孩子爸让孩子去给奶奶上柱香他都不去。
当时也不知道他爸哪儿来的一股邪火,突然就跟孩子翻脸了,给熊孩子好一顿打,结果打着打着,这孩子突然就‘鬼上身’了。
对,上他身的,就是他奶奶。
‘上身之后’,孩子先是让他爹别打了,说话的语气跟神态都惟妙惟肖的,模仿能力确实一流。
他爹跟他妈也懵了,然后这孩子就问他爹妈要吃的,说了几样,还真的全是老太太生前爱吃的东西。
再加上孩子说的一些挑不出毛病的台词,思念老人加上疼孩子,自然而然的,家里人就全信了。
就这样,这孩子愣是坚持了三天。
三天过去,家里人实在担心,怕老太太一直不走的话,阴气会伤到孩子。
但是他们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把老太太送走,所以就找到了尚三竿这儿。
那天尚三竿先跟孩子的家长单独聊了几句,又跟那孩子单独聊了几句。
再然后,尚三竿就把孩子他爸的手机要了过来,拿着手机跟那孩子说,再装,老子就把你游戏里的道具全送人,然后把角色也给你丫删了,你自己看着办。
结果,小孩儿秒怂,直接招了。
听尚三竿说到这儿,我猜测着说:“这熊孩子是为了玩儿游戏装的?那能骗过自己家人还坚持了好几天,这说明这孩子也是个人才啊。那你最后怎么处理的?揭穿他没?”
尚三竿说道:“没有啊,这孩子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始终没提要玩游戏,所以没露出致命破绽。最后我偷着跟丫做了个交易,他不再继续装,我就替他跟他父母申请让他可以适当的玩儿游戏,结果就是皆大欢喜喽。”
我笑道:“那你可以趁机好好炒作一下自己嘛,多好的打响知名度的机会啊,驱鬼大师啊。”
尚三竿一耸肩说:“我还真没打算用这事儿给自己做宣传,因为在我看来,这特么其实也是人血馒头…我可不想真变成金牡丹那个老杂种那样。”
尚三竿的话让我有点没办法接,因为最初把金牡丹喂饱的那个人血馒头的上的人血,便来自他的父亲。
金牡丹当年,便是借着一场‘神算’,踩着尚三竿父亲的命才上位的。
当年的那些百姓们,也和鲁迅笔下的那些冷血看客一样,没人在意一个家庭失去顶梁柱,只剩下孤儿寡母会有多凄凉。
他们只把那件事当成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种谈论,也间接成就了金牡丹当初的名气。
“反正入行这么久以来,我遇到的所有案子全都能用科学说的通,除了像那个熊孩子这种自导自演的事情外,其他所有类型的怪事,说到底,无非还是那三个词。”
我说道:“‘错觉,巧合,心理作用’是吧?说了半天,你这等于啥也没说啊。”
尚三竿贱笑两声说道:“嘿嘿,我是说,你这事儿也逃不出这三个词儿,最多就是事后你的记忆也出现了一些混乱,可能把一些根本没发生过的事当成了事实。”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晚的情形,忽然想到一个细节,于是便冲尚三竿说道:“对了,那晚后来回到门岗室时,我手上还沾着血呢,来这儿串门的殡葬铺掌柜的都看见了,你说这怎么解释?难道我俩同时幻觉了?”
尚三竿继续语气肯定的解释说:“你不是手本来就受伤了嘛?肯定是不小心又弄破了,你自己没注意而已。”
我低头看了看手指上其实已经愈合的差不多的伤口,被尚三竿这一通否定,给我搞得相当不爽。
不过想到他这么个靠装神弄鬼吃饭的人却完全不相信鬼神之说,而且还一直在努力用科学的逻辑去解释一切灵异现象,忽然又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唉,能吃他这碗饭的人,大概要么是绝对相信世间真有鬼神的存在,要么就是他这样坚定的无神论者吧?
但是我很坚定的相信,那晚的一切都绝对不是什么幻觉。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嚯,真稀罕,竟然是我那个亲爹打来的。
我刚想直接接起来,看到尚三竿,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父亲跟我说过的一些话,于是便冲尚三竿说道:“我出去接个电话先。”
尚三竿啥也没问,点点头就自顾自抽起了烟。
我拿着手机走出门岗室,关上门便接起电话问道:“喂,爸,咋了?这咋刚发完信息就打来电话了?这么想我的吗?”
电话对面的父亲说道:“呸,别臭美了,跟你说个正经事儿,刚才领导给你爸打电话说,一会儿有负责医院主体拆迁改建的人来视察,你接待的时候注意一下。”
我随口问道:“啥?建筑队的要来?我有啥要注意的?”
父亲说道:“谁跟你说是建筑队了?不是,是县委那边的人,说是…身份还挺特殊的,不是一般人,具体是谁我倒是没打听。我就是让你注意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打扮的利索点,别给老子丢人。要是万一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本来就是你在那儿负责看门,别提老子,明白不?”
我答应一声说:“哦,明白了,知道怎么处理了,您二老玩儿的还开心不?”
父亲答道:“关你屁事?好好看好你的门就是了!哈哈哈…”
“嘟嘟嘟…”几声大笑过后,父亲又一个字都没多说就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不由得仰天小声长叹道:“唉,同样都是爹,怎么我生的这个就这么不着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