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与一位中年男子坐在酒楼里,临窗向下望去,看着贾家送丧人群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走了过去。那男子衣着朴素,但一身的书香气质是遮不住的。
高渊举着酒杯,对林如海贺道:“这杯酒,敬如海你结了门好亲戚。”
林如海仰头喝了一杯酒,道:“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贾家不过是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罢了。”
高渊笑道:“这老鼠屎未免也太多了。这些老勋贵里,出息的能有几个,不过是靠着太上皇念着往日的一些旧情分罢了。如今新皇登基,还不夹着尾巴做人,好好教导子孙,兴许是二十年后东山再起也有几分可能,如此招摇,将来必是后手不接。”
林如海并不接话。高渊冷笑一声,道:“别说你没看出来,龙生龙凤生凤,他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连我这个清闲人都看出来了,如今这朝堂之上太过平静,将来必有一场大清洗。我劝你还是趁早抽身吧。”
林如海听了这话,哑然失笑,给高渊倒了一杯酒,道:“二十年前你便说过这话,当时我就没有回答你。现在你又说这话,云谨,你有高官显位的父亲,有两位才名远播的哥哥,我与你不同。二十年前我孤身一人,我若退了,姑苏林家就会变成昨日黄花;现在,我若退了,家里幼女再无依靠,我怎么能忍心叫她去面对外面的豺狼。我现在已是身在局中,是进是退,由不得我。”
高渊虽然晓得朝堂局势,却不知道好友的处境,心中苦闷,灌了一大杯酒,沉声道:“所以,那孩子就是你下的赌吗?我可听说你待他甚是用心,连林家暗线都交给他了。他才十二三岁,你就如此放心?还是说你看中他身怀异象?别告诉我你也信这个。”
林如海转动酒杯,道:“宝玉........他是个好孩子。”
高渊冷声道:“再好的孩子,碰上贾家那一摊子,也难得很。”
林如海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要帮他,给他贾家给不了的。”
高渊吃惊问道:“你这是为何?”
林如海幽幽道:“贾府老太太向我提亲了,我也有这个意思。”
高渊知道黛玉对于林如海来说有多重要,他没有女儿,对这个聪慧伶俐的小侄女儿也是喜爱的紧,大手一挥,道:“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何必非他贾家儿郎不可。再不济还有我呢,我族里还有几个好孩子,配给丫头正好。”
林如海摇摇头,道:“玉儿现住在贾府,宝玉也是知根知底的。先看看,若是不合适,再找别家也不是不可。女儿婚嫁之事,最要紧的还是得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娘家。我有一事想求助云谨,盼云谨能收小女为义女,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她一把。”
高渊皱着眉头,道:“你这是什么话,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侄女有事,我这做伯父的会冷眼旁观。再说了,有你在,玉丫头能出什么事。”
林如海强笑道:“以防万一嘛,怎么还担心我不出认亲礼?”
高渊似是察觉出什么,也笑道:“我不是怕你舍不得女儿吗,内子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还不知这么高兴呢,她可是想要一个女孩儿想来好多年了。”
林如海举杯笑道:“这下你可占了一个好大的便宜。”高渊也举杯碰酒,道:“这月底,把两个孩子带到我家看看。”
万寿宫里,皇帝与皇后携后宫妃子并几位皇子公主一道来给太上皇请安,四皇子刚刚一岁,正是好玩的时候,长得憨态可掬、白白胖胖、见人就笑。太上皇更是欢喜不已,看着几个孙子,忽然就想起义忠亲王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来。
当初事败,义忠自裁,临死前将亲手将妃嫔子女刺死,但看见刚出生的嫡幼子时,就一时心软了,心腹太监拼命护着孩子,恳求留下一丝血脉。后来许是出于对义忠的愧疚,太上皇将那孩子封为郡王,他也确实想过,要让那小孩即位,只可惜那皇帝截了胡。
戴权这时进了来,太上皇也自然而然问起贾府一事。戴权一一回禀。
太上皇点点头:“朕还记得当初贾代善兄弟两个跟着朕北征鞑靼,几次救驾,如今连他孙子媳妇都去了,朕真的是老喽。”
皇上笑道:“父皇英姿不减当年,去年围猎,一箭射死雄鹿,哪里老了。”
太上皇瞧着儿子的乌发,淡淡的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说起贾代善,朕想起
来了,他的大孙女不是入了宫了吗,怎么没听过这孩子。”
皇后笑道:“贾女史现在儿臣宫里做掌事女史,她素来低调,做事很是用心。”
太上皇点点头,道:“这么说来,她也算是个好孩子,戴权,你亲自过去看看,赏她点东西吧,一个人在宫里也不容易。”
皇帝回到御书房,早就有手下人将这事报了上来,四王八公齐聚,再加上有名的没名的,朝廷勋贵可算是尽在其中,这其中的关系,人脉,甚至兵权都不容小觑。
皇帝点了点桌子,冷笑一声,“贾家,呵,有意思。”
在宫里的元春最近心里很是不安。在家里带来的骄傲早就被宫里日复一日的时光消磨干净。来了宫里才知道,她引以为傲的身份有多么讽刺,什么荣国公长孙女,现在荣国公是贾赦,不过是瞧着贾母的面子罢了。
元春十分清楚她来宫里是为了什么,可当初皇帝年迈,太子之位未定,她实在不知道该攀扯谁去,后来皇帝即位,自己在皇后宫里,原以为机会来了。可皇帝始终没有正眼瞧她,更别提受宠了,眼看着宫里竟来一批批年轻貌美的,元春也灰了心,只等着到了时候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