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元春省亲后,贾府上下俱是疲倦不已,一些收尾事务更是繁杂,光是收拾园子里的东西,就收拾了两三天,凤姐最是要强,硬是撑了下来。一时又有袭人哥哥来接袭人家去吃年茶,宝玉现在不像前世一样,对几个丫鬟都是可有可无,就随她去了。
宝玉正在屋里练字,就听外面丫鬟来报,说东府珍大爷来请去看戏。宝玉左右无事,便去了,到了才知那里排演的都是一些极无趣的戏,瞧着热闹罢了。宝玉觉得无趣的紧,叫上小厮茗烟,便偷偷溜了出去。
宝玉骑着马,四处闲逛,茗烟提议道:“听说袭人姐姐家去了,小的知道她家在哪儿,要不二爷去瞧瞧?”
宝玉冷哼一声,道:“你和她倒是很熟,家里在哪都知道。”
茗烟挠了挠后脑勺,笑道:“之前替她送过几次东西,渐渐就跟她哥哥认识了。”
宝玉道:“她没叫你干别的?”
茗烟自从帮宝玉做了几件事之后,明白了他的主子心思深着呢,不是等闲就能糊弄过去的,也怕宝玉以为他跟袭人内外互通消息,暗中有来往,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帮她带过几件东西,再没有其他事了。”
宝玉冷声道:“我是不愿被里头外头一起骗的,你自己掂量吧。”说完,拿过缰绳,自己在前头走着。
茗烟擦了擦头上的汗,连忙跟了上去。
宝玉走进名叫一品斋的茶馆,这是林家的产业,是各方消息汇总的地方,老板就是林如海的心腹林忠。这里仿着江南建筑,一般闲杂人等是进不去的,最是清雅,一些清流人家、文人雅士最爱来此。
宝玉在二楼找了一处靠着栏杆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见楼下中央说书人。宝玉磕着瓜子,又点了一壶茶,听着楼下讲一些奇闻异事,正觉得有趣,忽然就听对面有人问道:“可是荣国府贾瑛?”
宝玉定睛一看,这不是黄秉文吗?连忙上前拱手示意道:“秉文兄何时来的京城,怎么也不去我府上说一声。”说完又邀请他来自己桌上同坐,喊来小二,再添一碗茶。
黄秉文笑道:“春闱在即,我想来试试运
气,若能中举自然是最好,若不能,也算见过世面了。”
宝玉问道:“怎么不见秉德、秉贤他们。”
黄秉文道:“今日一早才到,他们都去四处闲逛去了,我本想在此歇歇脚,没想到就遇到了你。”
宝玉笑道:“那可真是凑巧了,不如就去我家住吧,我回头就让他们僻一个安静院子出来,几位兄长一起住进去,也方便一起讨论文章,再者,我父亲最是喜欢你们这些书香门第了,只怕欢迎都还来不及呢。”
黄秉文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来时老先生嘱咐了,叫我们去寻户部侍郎林大人。只是我们初来京城,不敢冒昧打扰。”
宝玉听了这话,拍手笑道:“秉文兄怎么不早说,走,我这就领你去。”说完,拉着黄秉文便走了出去,两人来到林府。
门人都是认识宝玉的,宝玉将黄秉文请了进去,道:“姑父这会子还未下朝,你先在这里住下,等晚上在去拜见不迟。”还未到大厅,林福就得了消息,连忙赶了过来。
宝玉介绍道:“福伯,这是姑父同窗黄老先生的族侄。”
林福连忙行礼,道:“原来是黄少爷,老爷前几天就收到黄老爷的来信,一早吩咐说要打扫出屋子。不知少爷的行李现下在何处,老奴好打发小子们去搬进来。”
黄秉文连忙说了一家酒楼名,拱手道:“有劳了,族中还有几位兄弟与我同行,现在也不知去了何处逛去,但他们的小厮都在那里,劳烦福伯派人前去说一声。”
林福笑道:“原就是分内的事,哪值当少爷道声谢。”
宝玉揽过黄秉文双肩,道:“上次在金陵,还多亏了你们,今日来了京城,怎么着也得让我做个东道。”
黄秉文见天色尚早,而且宝玉从小就在京城长大,师傅又是赫赫有名的高渊,日后还要靠着他结交贵人呢,于是欣然前往。
之后几天,林如海一有功夫,便带着黄秉文等几人去几位学士家中拜见,宝玉也跟着去了,不过这次重要目标是黄秉文几个,宝玉原就是个充数的,高渊就要求宝玉多听多学少发言。
参加春闱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饱学之士。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几位官员家中常常会
举行文会,大家一起讨论学问。各路才子争相发言,都想在几位大人面前留下好印象,也努力从他们的谈话中摸索他们的喜好。
在这里面,宝玉就是个小透明,躲在后头听到津津有味。其中也有不少真才实学的人物,宝玉听他们所讲,很是受益不少。
贾政得知与宝玉同期的学生都去参加春闱了,便也想让宝玉去。高渊一贯看不上贾政,也懒得与他说明白,只说不准去。这样的话,宝玉哪敢说给贾政听,最后还是林如海来劝贾政,道:“舅兄望子成才之心可以理解,但也不必急在一时。宝玉如今年纪还小,若为盛名所累,将来恐于仕途有碍,况且他现在心智未定,学业未成,还是扎扎实实再学几年为好。便是他师傅也是这个意思。”
贾政素来敬重林如海,也一直仰慕高渊,哪有不依的。
这一日,宝玉又与黄秉文等人一起,去参加几位学子的聚会。大家聚在茶馆里谈笑,本来是件风雅的事,不知是谁提起,众人便谈论起朝政来。宝玉低头暗道不好,跟着林如海的时间多了,宝玉也明白谨言慎行的道理,况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区区几个举子秀才,有什么资格妄谈国本呢。
堂上你一言我一语,早就谈论开了。
“如今西北战事未平,户部钱粮吃紧,那些勋贵氏族却大兴土木,丝毫不关心国事,简直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