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青山郁郁葱葱,一碧如洗的天上飘着大团大团棉花似的云朵。仔细看看,会看到有一辆驴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乡村的小路上。车上拉着几个人,其中有三副面孔足以惊艳整个山村了。
那路不平,偏偏这驴子也左摇右晃,咯哒咯哒、优哉游哉走着。每踩过一个大坑,板车就要晃一下、颠一下。每颠一下,那张清俊的脸就离胡娇娇近一分,又赶忙转回去。要么就是胡娇娇向右边倒。一路过来,胡娇娇苦不堪言。
到后来,白明时干脆把脸转向陶敬军了,这样一来,每颠一下,就是后脑勺和脖颈靠向胡娇娇。驴车走得慢,快到任家庄时,晚霞都烧满天了。也不知是映衬的还是错觉,胡娇娇总觉得那节修长白皙、平时骄傲得像大白鹅一样的脖颈,好像有点绯红,偶尔眼角的余光能瞥见白明时的一点点侧脸,分明红到了耳朵根。
胡娇娇重活一世,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想起白明时平日里对谁都冷若冰霜,眼睛朝天的样子,心里愈发想笑:装什么唐僧?不也还是难以免俗!用村里那些长舌妇的话来讲,就是:也逃脱不了胡娇娇这张“狐狸精”的脸!
不过比起村里那些不怀好意的青年,像白明时这样刻意回避的君子做派,还是让胡娇娇心生一股被尊重的好感。代替原主重活一世,她不希望往后接近她的人都是因为这张俏脸,而是因为发自肺腑地认可她这个人。
胡娇娇下了驴车,正想跟刘医生和陶敬军等人道谢,白明时却已经一瘸一拐拎着他从县城买回的物资,往知青宿舍的方向走了。胡娇娇赶忙追上去,朝他扬了扬手,“白知青,白知青!”
白明时顿足。
“手绢我已经洗干净了,谢谢你借我包扎。”
白明时接过手绢收了起来,什么也没多说,转身走了。
杨玉乔母女同其他二人再三言谢告别,待那三人都走后,杨玉乔忙问女儿道:“你怎么会有小白知青的手绢呢?在你舅舅家的时候,晓娟说你有手绢也不给她看,我还纳闷呢,妈什么时候给你做过手绢了。”
胡娇娇却责怪
母亲大惊小怪,“妈,刚刚我不是都说了嘛!那是人家白知青好心借我包扎的。昨天捉黄鳝,一开始我不会捉,结果掏到了螃蟹洞,被夹了一下。喏,这不后来还找刘医生消毒贴上纱布了么?”
杨玉乔这才想起昨天女儿的确手指破了,不由心疼道:“被螃蟹夹了啊?那得多疼啊!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一声?还骗妈说是拉伤的,这能一样吗?”说着说着,忽然回过神来,神态严肃地继续对胡娇娇道:“别转移话头,就算是人家借你包扎的,你也不能随便要人家男同志的东西啊,何况手绢这么私密的贴身物件。”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当时古时候公子、小姐私相授受啊?手绢就是擦汗用的,我当时附近也没别的人,他在那儿纳凉,人家就是纯粹好心。你换成我,我还不愿意借呢!我当时那手血淋淋的,我也不知道后来知青们会过来啊,可不包起来的话,我怎么再去捞?”
杨玉乔明白女儿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心下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想想堂哥家的女儿,又能在县城读书,又过的好日子,自己生出不少愧疚来,“妈相信你的话,知道你和白知青肯定没啥。妈是怕村里那些人说闲话,你就是要还,也私底下没人地方还嘛,当着刘医生和陶知青的面,万一……”
“就是要当着他们的面还才叫好。”胡娇娇打断了杨玉乔的顾虑,“刘医生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个耿直的人,从不会嚼人舌根子。不然你看他给铜钱乡那么多人家看过病,听说过他传哪家得了什么隐疾的闲言碎语不?”
杨玉乔愣了,还真是,其实医生才是最容易接触病人私密事的人。什么大姑娘、小媳妇儿、上了年纪的男人,都有难以启齿的毛病,可凡是老刘接诊过的,从未透露过病人病情半分。
“陶知青也是正派人,跟白知青关系最好,他就更不可能传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了。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叫他们知道了也无妨;要真是偷偷私底下还,被别人撞见了,那才是有嘴说不清呢!”
杨玉乔觉得女儿说的也有道理,不禁对胡娇娇刮目相看起来。以前印象中女儿娇蛮任性,却又没什么心眼,很容
易受人哄骗。现在不但懂事了很多,而且思虑问题也越来越成熟周到。反而让她这个当妈的放心不少。
二人朝家的方向走去,一进家门,坐在门口的胡小宝就冲里嚷嚷,“妈,奶奶,大伯娘和大姐回来了!”
王秀花闻声从屋里跑出来,一见到杨玉乔母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整整一天死哪儿去了?我儿子才走几年?你就天天心想着往外飞?依我看,别是外头有什么野男人了吧!”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杨玉乔眼圈一红,气得就要落泪。胡娇娇赶忙阻止在她前面,以前偶尔在电视上看到苦情剧的时候,她最怕听到这句台词,但凡说完这一句,对面的婆婆总是要蹦出一句“我不听我不听!”,然后媳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什么话不能直截了当甩出来?
胡娇娇不客气地对王秀花道:“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讲。传出去一对不起地下的我爸,二您还有我和招娣两个孙女呢,大家都是姓胡的,谁名声不好了,其他人都别想往外摘。”
胡招娣气得牙根痒痒,明明是你们俩不检点,还硬要拉上我的名声!真是不要脸。
王秀花也不是吃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你也知道对得起你爸啊?你要真还记得自己姓胡,就给我看住你这个妈,回头她给你找个后爸回来,你可得要去给人当拖油瓶。”
“奶奶,明明没有的事,你非硬要塞给我妈一个无中生有的男人来,你这是巴着她改嫁好把我们俩都赶出去是不是?”
王秀花嗓门大,本来想给杨玉乔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胡娇娇也丝毫不示弱,声音不大不小、不卑不亢,左邻右舍住的都只隔着篱笆墙,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反而她占了下风,让人觉得她又在欺负儿媳了。
“我赶你们出去怎么了?姓杨的进门这么多年,拢共生了一个丫头,连个带把的孙子都没给我儿子生一个,让我守义就这么绝了后。守义就是被她克死的,要我说早就该拿大扫帚赶你们滚了。还让你们白吃白喝那么多年!你倒好,你个白眼狼,还编排起我来。”
“奶奶,我们可没白吃白喝,每个月不是都给你交伙食费么。”
周围
悄悄看热闹的已经有好几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