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千秋宴的第一日。
据人所说,怀袖身着尚宫女官服进了尚宫局中,之后在女官们用来更衣午睡的内室发现了她换下来的檀紫色官服,应当是在此易服变装,该扮成小宫女。
之后她就直接混在一支出宫采办的宫女中离宫,出宫的名单是她自己批的,添个名字而已,近来人多事多,领队的宫女与怀袖关系疏远,也没注意多了这个不认识的名叫瑶蕊的小宫女,只以为是新来的。
竟然就这样把她给放出去了。
可是,出宫是一回事,找不到是另一回事。
怀袖消失得太离奇了,只查到她出了宫门,之后便无影无踪。
萧叡实在是不明白,怀袖怎么逃又能逃去哪她看着风光,实则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就算离开皇宫,她能去哪能投奔谁能藏在哪
知道他俩私情的人世上都没几个,谁敢冒着大不韪收留她敢跟皇帝作对
萧叡将尚宫小院服侍怀袖的两个小丫头拎过来审问,咬牙切齿地问“你们姑姑呢你们怎么就没发现你们姑姑没了”
姑姑又没了一次,这次她俩是真不知道怀袖去了哪。
雪翡磕头,吓哭了“奴、奴婢也不知道。”
雪翠想了想,像是恍然大悟似的,道“陛下,姑姑今天早上与我们交代过两句话。”
雪翡也记起来了“是、是,姑姑有说过”
萧叡没好气地问“说,你们姑姑跟你们说了什么”
雪翠说“姑姑说,如果晚上陛下过来,陛下问我们什么,就答什么,让我们不用隐瞒,乖乖回答,陛下宅心仁厚,是位明君,不会为难我们。”
说完,她端端正正地给皇上五体投地的俯首磕头。
萧叡怔了怔,像是咽下一把碎石子儿,语塞难当。
好,很好,怀袖这是拿他的仁君名声在要挟他吗以为这样就管用吗
萧叡气笑了,屋里的所有奴才都伏地发抖。
萧叡命人将两个小丫头分开审问。
她们两人倒是听怀袖的话,问什么答什么,毫无藏私,两个这么小的小丫头城府极浅,一看便知,根本不用上刑。
确实被问出来一些萧叡不知道的事,说怀袖有时会独自离开,她们也不知道怀袖是去哪。
用雪翡的话来说就是“奴婢还以为姑姑是去找您了”
日期跟时辰她们都记得清清楚楚,萧叡一对,反正不是去找他了,
那是去找谁了
两个小丫头被审问了一日一夜,不许睡觉,萧叡本来将信将疑,不相信她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必她们吐出点线索来。
他最初时,气在头上,真恨不得要杀几个人泄恨。
结果她们俩还真的知无不言,不但连这几日关于怀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全部说了,就算问他们以前的事,也全部跟倒豆子一样尽数抖落出来,越说越多,一直也没问完。
“我问姑姑,为什么皇上不给您名分,姑姑说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在腹中藏着一条毒蛇,专用来咬女人,将毒液注入,有的女人中了毒,便再不会走路了。”
“姑姑还曾跟我们说过,世间女子多身不由己,纵使终身不嫁,自己养活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先前、先前陛下去避暑山庄以后,写了信回来给姑姑,我还问过姑姑,是不是皇上召见姑姑说姑姑说只有奴才离不开主子,哪有主子离不开奴才”
雪翠说完,深深埋下头,心猛烈跳个不停,心跳声响到像是要炸开。
萧叡坐直身子,缓缓向后靠去,抵在椅背,阖目,想要平心静气,他的手捏着椅子把手,生生地捏碎了。
如今他反倒冷静下来,就算把人杀了能有什么用
而且他再了解怀袖不过,先前他俩私通,怀袖就一直瞒着贴身的小宫女,像她这样做事谨慎的女人,不可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告诉两个带不走的小宫女。
他打量着两个懵懂无知、瑟瑟发抖的小孩子,忽然想起怀袖还曾和他说过“若我们当年有个孩子,应当与她们差不多大吧”
不知怎的,回忆起怀袖像她们这般大的时候,他去他们约好的树下见面,他查教给怀袖的功课。
怀袖郁郁寡欢、魂不守舍的,问什么都答不出来,叫他心里直冒火,还骂她“你这样,哪能考得上女官怎么这样笨”
以往他也骂,没见怀袖怎样过,这次才骂完,就见怀袖眼睛一红,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把他吓得呆住,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问她“你、你哭什么我是严师出高徒,你真是胆大了,你自个儿偷懒,还敢跟我哭”
怀袖哭个不停,他只好扯自己的袖子给她擦眼泪,把袖子都给擦湿了,那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她哭,便心软得不成,还给她道歉“那我、我不骂你了,你别哭了,记不住回去慢慢记,还有哪不会的我以后再不骂你笨了,我求求你别哭了。”
怀袖摇摇头,吸了吸鼻子,哭着说“不是记不住,我打听到我姐姐的事了。”
萧叡直为她心酸,柔声问“怎样就是你以前说过,你为了她才自卖进宫的亲姐姐吗”
怀袖点点头,泪汪汪地说“嗯五年前,说是陛下酒后幸了她,隔日就被人发现她跳了井。”
怀袖一说起就落泪“就算不是出宫,就算是去做苦役都好啊。我姐姐绝不会投井,她还与我说,等她攒够钱出宫要来接我,她不会抛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