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的殷显,有许多时刻会感觉恨自己。
他破天荒地翘了补习班的晚课,把自己锁在宿舍。
他想做点别的事,无关学习的事,然后呢?
殷显想不到他有什么兴趣、有什么解压的方式,甚至想不出一首爱听的歌。
全是书,书包、柜子、桌面,只有书。找不到别的。
笔筒中有一把用来削铅笔的刀。
殷显看到了它。
他心里憋着一股烦闷的气,指甲在皮肤掐出深深的印。
他没忍住,将那把小刀从笔筒抽出来。
在他准备划向自己皮肤的前一刻,数学书被他的手肘碰掉,里面的信封掉了出来。
殷显瞥向地板。
书包因为大雨湿了大半,信没能幸免地被泡软了一个角。
他捡起那封看上去也很狼狈的信。
里面的信纸变得破破烂烂,部分水笔的字晕开——“那你是不是很少有时间能回家?”这行字花得特别厉害。
殷显放下小刀,找了只笔,心烦气躁地写下四个字。
【我没有家】
写完,他随便折了折那团烂糟糟的纸,把它塞进信封,更改了信上地址。
这样,还能被回复吗?
殷显下巴抵着桌面,盯紧信封等待。
瞧着瞧着,信竟凭空消失了。
等信封再次出现,它湿掉的角已经干透。
那人仍旧用了旧的信纸,纸也被弄干了,破损的几处被细心地贴好透明胶布。
殷显展开信。
这次,她没有写字。
她画了一个大房子,围住他的那句“我没有家”。
那大房子有烟囱、窗户、梯子,门前有石板路;房子外面有太阳、几朵花、一颗树,一只蹲在房子旁的小兔,波浪线状的一些背景大概是小河。
他看着她线条简单的画作,分辨那些圆圈和方块代表的东西。
良久,那张修补过的信纸被殷显折好,放进抽屉。
他写了张新的纸,问她。
【你是活人吗?】
对方回信得很快,快得好似握着笔,原地等待着他。
【哈哈,我是活的小仙女。】
女生的字胖胖圆圆,最后一个“女”写得飘逸,仿佛跳舞的小人,显摆着把一边的腿翘得老高。
不再用信的格式,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像上课传纸条一样,飞快地将信丢来丢去。
【你那里下雨吗?】
【我这儿一直是晴的呀。太阳特别大,春天的山上超多的花开了,天空蓝得不可思议。明天是星期六,我不上课,会和妈妈去小溪边捉鱼。】
【听上去真好。】
【你的城市在下雨?】
【是,一直下雨。】
【那你有被淋到吗?】
【有。】
【你洗热水澡了吗?别感冒了。】
收到这行字时,殷显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说的没错,他确实应该洗个热水澡。
不过,他还想再写一会儿信。
【我没事,我很健康,不会感冒的。】
【听上去在逞强?要是感冒可不好受。】
【知道。】
【我要睡觉了,明天再写信吧。】
【好。】
殷显干坐着等了二十分钟,那边没有寄来新的信。
他站起身,整了整弄乱的书桌,小刀被他重新放进笔筒。
该去洗澡了……
殷显拉开抽屉,忍不住再看看信纸上的画。
“小仙女。”
他念着这三个字,觉得她的身份颇为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