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宋尘双手插着裤兜,离她越近,看她的表情越加严肃。还没到跟前,付染已经闻到他身上的烟草气味。
那是一种凌驾于泥土气息之上的发苦的味道。
“这么巧啊宋老板,我出来散个步,就遇到你了。”同宋尘相反,付染一脸笑嘻嘻的,“早上一根玉米吃不饱,你再生火给我烤个地瓜吧。”
“啊,还有我房里那把椅子,坐着总是咯吱咯吱响,快散架了要。你也帮我修修呗,宋老板。”
不想让他难过,那就让他累瘫。她可有的是法子差遣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上面?”
“啊?什么上面?”
可惜,付染发现宋尘完全无视了她的差遣。
并且就在她想装傻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他身后崎岖小路:“这一路都是你的脚印。”无情戳破她谎言。
……啊,忘记下过了雨,地都是湿的。
脸色渐渐尴尬的付染低头盯着自己一双满是泥巴的脏鞋,内心默默唱了句——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何必要拆穿~
搞得她实在无以辩驳,只能乖乖承认:“是兰央告诉我的。她好像找你有事,正在旅店等着呢。”
“嗯。”
淡淡应一声,宋尘明显不想多说,抬了脚就要继续往下走。
付染见状,赶忙追上去:“不过我也一直在这里等你。”她冲到他身前,张开手臂挡住他步伐,撒着娇说,“真的不给我烤地瓜吗?”
“付染。”
随即,付染又听到了宋尘喊她名字。真的是头一回,她开始觉得自己名字都算不上个好称呼。因为从他嘴里念出来,怎么有点刺骨的凉。
而且可能是存心不想让她好过,他又说:“你知道的,我不在乎什么欠债不欠债,你完完全全自由,想走就能走。”
啊,透心凉。
付染蓦地收了笑,也义正辞严:“宋老板这话什么意思?虽然知道你大
方,但是我也不小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还了钱再走,我良心难安。”
“是吗?良心难安?”
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宋尘甚至向付染更逼近一步,仿佛要将她看穿:“还是这只是你一种逃避的方式?”
一种,逃避吗?
突如其来的直白质问,付染有些无所遁形。确实,她好像真的被看穿了。
但具体逃避什么,为什么要逃避,宋尘没有细问。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在你原本生活的地方过得有多不如意,但是我明确告诉你,不用还钱,也不用在这里等我。”他的双眸兜着无尽寒意,他的态度又是无比决绝,“多余的事不要做,直接离开,就很好。”
但是,无论一个人内里有多么消极和难堪,一旦外层的遮羞布被扯掉,总有一种情绪会化作反击。
此刻的付染就是这样。
“这么急着赶我走,怎么,是怕自己动心吗?”唇角挂着冷傲的笑意,她也倾身贴近宋尘,“还是说,你已经动心了,宋老板。”
再靠近一点,她的鼻尖就能碰触到他下颌,来个肌肤之亲。
当然,这样的情况下,宋尘不会干站着不动。
他一如既往,快速避开了。然后紧绷着身体越过付染,大步离开岔道口,向旅店后院走去。
留下付染一边在原地跺脚,一边嘴硬:“你放心,我根本不屑窝在这山沟沟里来逃避什么。只是我说了要还钱就一定得还钱。”
“本来你又不是多富有,没必要对我这么大方。总之,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还上钱,然后潇潇洒洒地走人。这辈子除了在电视上,你也别想再见到我了。”
怔了怔,她又大喊一声:“啊,忘了,你这破地方连电视都没有!”顺便还轻轻松松把周围几只赖床的麻雀吓离了鸟窝。
……只有前头不为所动的某人,背影依旧冷酷,还越走越远。
付染简直气得牙痒,最后愣是在外头拔了好一会儿野草消了些气,这才跟着回旅店去了。
且当她进了前院,还在石阶上呢,正遇上跟宋尘谈完话的兰央又哭哭啼啼从店里跑了出来。
那伤心模样,明摆着又是被拒绝了。
咳,倒底脸皮不够厚,功力不够深。
一旁的付染捏了捏拳,不知怎得又重新燃起了斗志。心里生起的念头也极为明确,她的角色,绝对不是另一个兰央。
明明已经看到点苗头了,哪还有打退堂鼓的理儿?
对于宋尘,她要当一锅温水。
温水煮青蛙,一步步俘获他。
吃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