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央的话像一支箭,锋利地刺中了付染的心。
付染崩塌的情绪也全然流露在脸上。
迟疑间,兰央竟有了些不忍。
她坦诚说:“付小姐,既然这样,就不要再问别的事情了。因为再问,也只会加深你的愧疚。”
说着兰央意欲起身。
付染却坚持:“或许你还不知道,宋尘来过帝都。一个月前,被我一顿羞辱,他才又离开。”
羞辱两个字,付染说得很重很慢。
兰央身子一滞,看向付染的眼神也充满怒气与怨念:“你说什么?”
“付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兰央倒底是个单纯的女人。她意识不到付染的激将法,情绪瞬间被挑起,原本堵在心口的话,也悉数化作利器投扔出来。
“亏我曾经还指望你可以把宋尘哥带离昆雄。付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恶毒的女人。你不是想知道他和龚阿姨的事吗?如果我告诉你,他小时候过得非常悲惨,怎么样,你会吃不下,睡不着,良心不安吗?”
“……”脑海里久久挥不去悲惨一词,付染有些惶恐,“龚岚对他不好吗?”
随即,是兰央极为沉重的回答:“岂止不好。”
“那是虐待。”
心脏猛然一颤,放空的思想意识里,付染听见兰央哽咽的声音。
“也许在外面的人看来,龚阿姨是个很好的作家。可她绝对不是个好妈妈。那时候旅店老板也是外来客,做得一手好糖。我从小馋嘴,就经常跑旅店去讨糖吃。”
“而龚阿姨已经在旅店住了好几年,连宋尘哥也是在旅店出生。每次去要糖,我总能看见他。不爱笑也不爱讲话,在屋檐下一坐就是好久。慢慢地,我越来越关注他。”
“所以时间一长,我也发现了他身上的各种红肿淤青,甚至烟头、或者开水烫伤的痕迹。并且没有情绪,没有抱怨,他好像从来不会反抗。”
“直到他16岁那年,龚阿姨身体不好去世了。村里人给她下葬那天,我竟然觉得无比高兴。虽然他没哭,也没笑,但我想倒底还是难过吧,因为龚阿姨一走,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后来,他用龚阿姨留下的钱把旅店买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他会走,但他就那样待了十年。而我以为他会继续这样的生活,你却出现了。并且,他对你那样特别。”
“我知道他爱你,所以我祝福过你。希望你要走,也可以把他带走。尽管我喜欢他,但我潜意识又一直期待他离开。旅店,是困住他的地方。他待了十年,我想不是因为留恋,只是因为,别无去处。”
“而现在,付染,他来帝都,已经认定你就是他的去处。”
说到这里,兰央宣判一般地宣判付染:“可是,你只会伤害他。”
狠狠的伤害,摧毁和磨灭。
付染没有言语,深深垂下了头。热烫的泪水滑过她面颊,又滴落在手背。
瞧,宋尘就是这样。有些事他永远不说,如同一截腐根烂在心里,她也不得而知。
所以现在回头再看,原来她曾经的想法都是错的。都是自以为是。
没有什么弥足珍贵的亲情,也没有什么温暖安全的故里。有的,只是一座孤坟,和一座空荡的旅店,催生无尽的折磨和苦痛。
再抬头,付染眼中泪水已止。
她态度平和而安静:“兰央,你说阿立在镇上,那么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兰央一怔,少顷点了点头。
付染又说:“帮我联系下他,我想确认宋尘有没有回昆雄。”
兰央不解:“你已经推开了他,这样的确认还有什么意义?”
倏尔,一个轻微但又坚定的笑意,意志得以重铸,灵魂得以舒展。长久以来第一次如释重负,付染告诉兰央:“我要把他找回来。”
然后罔顾一切,留他在身边。
也拼上一切,爱他,保护他。
*
“染姐,你知道吗,尹玉解约了。”
这天下午,付染刚在家里结束午睡,就接到了许戈的电话。
“更神奇的是,乔涵也被公司辞退了。”电话那边,许戈话说得一惊一乍。
付染听了,却语气平平:“知道了。”
像是早在意料之中。
其实在富丽城遇见尹玉那天,付染决定给尹玉指个方法消除执念,就已经想到了尹玉解约的可能。这是个好结果,代表尹玉还没有陷得太深,能够及时抽身。
甚至乔涵被辞退,也是付染料想过的事情。
只不过一切
来得这样快,倒让人有些意外。
沉默了一会儿,付染对许戈说:“我去见见乔涵吧。”
“什么!”蓦然间,许戈语调一扬,格外兴奋,“是去看她笑话吗?那我也去,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