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博物馆正在展出文艺复兴时期的各种名作。

有博物馆个人的馆藏，还有一些是私人艺术家暂借给博物馆展览的作品。

有的艺术家愿意公布自己的名字，更多的人则选择匿名。

然而并没有人拒绝博物馆发来的请求。

他们没人敢拒绝这个请求。

是前数学教授帮忙联系的。

其中有过半的名作都是他卖给这些私人收藏家的，剩下的另外一部分的来历他也清清楚楚。

这里没有一个是身家清白的。

但是要对艺术品要求身家清白就太蠢了。

有幸目睹真迹就该心满意足。

前数学教授拿到了闭馆后的安静鉴赏的机会。

他带上了自己的得意弟子，得意弟子担忧他的安全——毕竟他已经是个高龄老人了——送来了自己的最重视的保镖。

“卡尔涅先生。”

年长的绅士向身材高大体态笨重的青年投以了尊敬，他的礼仪向来无可挑剔，就算对卑微到了尘土里的无家可归者，他依然会如此的彬彬有礼。

卡尔涅也对这位教授投以了应有的尊敬。

教授带着他的得意弟子走在尚未熄灯的博物馆里，看着那些珍品。

在白天的时候，这些馆内人潮涌动，但是现在，就是无数的名作围绕着三人。

卡尔涅完全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连最基本的美术知识都不知道。但是却拥有双眼。

他知道直击灵魂深处的“美”是什么。

他跟在这一大一小，一老一少的身后，作为两人的保镖。

他的身材沉重，笨拙，看上去就连十岁的孩子都比他更加的灵活。

但是他的可怕不是自身，而是他的替身。

倘若替身代表着替身使者的精神层面。

那么卡尔涅的替身是凝聚着恶意诞生的东西。

卡尔涅的替身是远程型的，每次放出替身后的现场都一片惨不忍睹。

简直是充满了让人作呕的欲望。

就连白教堂的杰克的谋杀现场都显得有礼得体的多。

如果不看到他的替身，不看到他创造的惨剧现场，谁也想不到这个沉默寡言的笨拙男人是如此残忍又狠毒的精神。

这样的怪物，这样只在《圣经》里才会出现的“野兽”，却匍匐在乔凡娜的身边。像是家犬城府家里的饲主一样。

“这可真美啊。”

教授站在一座贝尼尼的雕像前，感叹着数百年的天才的智慧结晶。

这座雕像雕刻着天使，体态丰腴的天使身上披着褶皱轻薄的长衫，天使的双手上捧着一个荆棘头冠。

那件衣物的材料像是丝绸，轻飘飘的飞舞在空中，那顶荆棘王冠宛如刚刚摘下的荆棘被人随手编在一起。

天使的面容仿佛穿越时光，来到了师生二人的面前。

明明是大理石的作品，明明是笨重的石头，但是在贝尼尼的手上，衣服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仿佛随着人物的动作和风的流动飘了起来。人物的胴体充满了力量与美，仿佛是被封印在大理石的灵魂。

“乔乔，”教授亲昵的称呼爱徒的名字，“我送你给礼物。”

他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雕像。

在制造所需要的雕像之前，雕塑家会制作许多的缩小模型，可以说是小样。

这是一个出自贝尼尼之手的小样。

但是这个小样是谁也没见过的雕像。

那是一位天使，双手握着剑柄，从天而降的姿态是正准备斩杀下方的怪物。

那怪物是一头七头的龙，七头戴着七冠。

这是启示录里的红龙。

这是启示录十二章的内容。

这个小样非常的美。

但是这只是个小样。

仅此而已。

贝尼尼的现存作品里，根本就没有这一座雕像。

“这是一个因为缺钱而没法完成的委托工作。”

教授叹了口气，“我也是从一个私人收藏家的藏品里看到的这个珍品。可怜啊，父亲时候，儿子只想将父亲的珍藏换取金钱。”

这些珍藏是无价之宝，但是儿子只想拿这些无价之宝换钱。

多么可怜啊。

这座小样没法化为实物，也是因为当初的委托人破产了，再也无法负担贝尼尼的费用，所以只好撤资。

贝尼尼也只留下这座小样了。

“这是礼物。”教授将这无价之宝给了乔凡娜，“给你吧，我的乔乔。”

乔凡娜郑重道了谢。

知道这座雕像价值的人，再怎么郑重其事也不为过。

教授拍了拍乔乔的肩膀。

“等你十四岁的时候，我送你一个特别的礼物。”

“我会期待的。”

“嗯。”教授和乔乔逛了一晚上的博物馆，等早上开门之前，两个人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