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撑着雨伞。温迪还缩在角落里,虞楚越搭着仆从的手,稳步走下马车。
阴影里的温迪盯着他的背影。
长腿,细腰,天鹅颈。
他偏首眺望时,下颌曼妙的线条宛若银钩,内敛却又锋利。
温迪还在出神时,那只修长纤白的手已伸到她跟前。
“来。”
温迪如梦方醒,她握住虞楚越的手,心里才有了些底。
这是一座位于海边悬崖的城堡,立体拱圈的大理石穹窿上是棱镜般的晶石尖顶,宛如山巅神庙的塔顶直指天穹,巴洛特式的浮雕中间镶嵌半圆形日冕钟。
虞楚越跟在佣人后边,沿着石子路走向城堡大门。
忽然,他听到低沉而古老的呻.吟。
他抢下一名男佣的灯,往声响处照去。
仿佛漫长
的错觉,一抹水似的巨影,像是被光驱赶的蝠鲼,从城堡前漫长地拖曳到后边去了。
温迪被他挡着,没有看到那骇人的影子。
虞楚越问:“城堡后面是什么?”
“是悬崖。”佣人走到了檐下,收起伞,“小姐不用担心,半个月之前测绘师们来过,据说这座城堡还能用一百多年。”
“母亲怎么会找到这样的住处?”虞楚越一哂,“怪有趣的。”
虞楚越身后的温迪惊恐地看他一眼。
她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佣人或许被他的话逗乐,笑了一声:“是无主的旧屋,夫人遣了工匠重新做过装潢。虽说偏僻了些,但风景很好,很适合两位小姐秋季写生。”
温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她只想回自己的游戏里工作,当个被公司压榨的社畜。
两人推门而入。
穿过回廊,大厅里亮着十几盏灯,地上铺着波斯地毯。
姿容雍丽的伯爵夫人拿着一卷账本,与管家低声交谈。
听见动静,夫人回过头。
“小公主,你俩可算来了。”
贵妇人慈爱地笑着,走上前,拥住他们。
“休息得好吗?”未等两人作答,她自顾自地抱怨起来,“我猜不好。我雇了附近马术最好的先生,这条路还是硌得我浑身酸。”
温迪蠕动嘴唇,欲言又止。
虽说她也对受众直播过角色扮演游戏,但怎么和恐怖游戏里的NPC对话,她还一知半解。
说到底,她是换装游戏的主角,又不是打恐怖解密的玩家!
夫人见温迪的神色,疑惑道:“温迪,怎么了?”
“……我没事!”
温迪因为太紧张破了个音,连忙捂嘴。
气氛僵住了。
虞楚越叹了口气。他队友似乎是个社交恐惧症。
看到妇人眉头越蹙越紧,温迪胆战心惊,示软似的唤了声“夫人”。
“你叫我夫人?!”米勒夫人厉声叫喊,“我说过了,要在舞会上得到殿下的青睐,靠你们连他脚趾都舔不上!”
温迪被唬了个半死,不知哪里点着了夫人的怒火,下意识缩到虞楚越身后。
虞楚越:“妈,温迪做了个噩梦,马夫先生听到她的尖叫,吓得把鞭子飞出去了。”
温迪转头看他,很震惊。
她
不知道为什么虞楚越居然能那么快就入了戏。
这就是天赋异禀吗?
米勒夫人表情一滞,收起怒火,缓和声调:“抱歉,温迪。妈妈到了更年期,情绪不大好,希望你能体谅。你没生气吧?”
温迪急忙摇头。
更年期女士本就够可怕,更何况是在这种地方。
夫人对虞楚越说:“我从镇子那儿带了一些巴黎绿。托米,你搬行李时捎上去。”
她身旁,女佣的领班应一声。
虞楚越:“有老鼠?”
巴黎绿是流行于十九至二十世纪的老鼠药。
管家接口:“我也不是很清楚。女仆是上周就搬过来的,据她们所说,放在城堡外晾干的衣服总会被动物啃得零零碎碎。前天还丢了一件围裙。”
夫人还要与管家商议搬家事宜,让两人先去三楼看一看新卧室。
虞楚越走上楼梯,温迪跟在他身后。
这层楼梯似乎被海风浸得湿透了,踩上去黏黏腻腻。
虞楚越隐约听到一阵奇异的脚步。
接着,温迪停下了。
她问:“你有没有听见……”
虞楚越回身,疑惑地瞧她。
温迪打消脑子里的可怕想法,强笑:“是我多想了。”
两人的房间舒适宽敞,正对海岸有两人宽的玻璃镶嵌窗。
阴云密布的夜晚,窗帘滑得像鳊鱼。温迪将窗帘拉好,那些细枝的影子又吊在了帘布上。
趁女仆们帮忙整顿行李,虞楚越环顾四周,在靠近床底的墙面发现了一个黑点。
走近一看,原来是墙上的蛀洞。
温迪也看到这个洞,联想到管家说过的话,好似真的看见那些细小生物在柔软的地毯上跑动。
虞楚越指着洞:“这是?”
领班瞧了一眼,满脸奇怪:“怎么还会有老鼠洞?我早就报给管家先生让他派人填平了……”
“老鼠洞会这么小?”
虞楚越打断她,将小拇指插进入洞里,一丝缝都没漏下。
领班嘟囔:“可能是别的……”
虞楚越:“蛇吗?”
温迪吓得大叫起来。
虞楚越扫她一眼,用假指甲将与地面相抵的一处壁纸撕下。
更多密密麻麻黢黑之孔如昆虫般钻出来,灰败的墙像病人长满脓包的背。
温迪两眼一黑。
她不是密集恐惧症,但这些黑洞给人的视觉感觉已经足够震撼且惊悚。
虞楚越:“别慌张。或许只是一个像麦田怪圈的奇异现象。”
“麦田怪圈现在有解释吗?”
虞楚越想了想,耐心解释道:“极有可能是某个邪教的仪式后留下的残余产物。除此之外,杀人犯会利用这个传说掩埋尸体。其他的大抵只是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