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楚越走出弗雷德的家门,一眼望见海田里有许多农民。
托米告诉他,今天是本地独有的收割日。
虞楚越往田上走,托米想拦住他,虞楚越转头告诉她:“您不让我去,我就把您昨天找项链让我差点迟到的事情统统添油加醋给夫人打小报告。”
托米震惊于他的翻脸无情:“这会让您也遭罪。”
“我只会挨骂,但您——”
托米二话不说地往后退了一步,给虞楚越让道。
忽然,托米感觉到脑袋一晕,捂住胳膊,脸色发白。
虞楚越疑惑地瞅她。
托米说:“没事的,小姐。昨天那崽子把我咬发炎了,我上些药就好。”
虞楚越点头,四处张望一会儿,喊住一个村民。
这人正在荫蔽底下偷闲,仰头望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女打着洋伞,高高立在田垄上。
他先是满脸的疑惑,随即满脸受宠若惊。
“您——就是最近搬到这儿来的伯爵的女儿?”
虞楚越似笑非笑:“我父亲的名声传得这样远了?”
那人搓手谄笑:“女士,在这穷乡僻壤,王都人都是尊贵而崇高的。”
虞楚越:“母亲聘请弗雷德男爵做我的老师。我不知他为人怎样,想向你打听打听。”
村民露出为难的神色。
虞楚越将托米好不容易找到的项链丢给他,村民立即笑逐颜开。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对钱很有意思。
村民:“您说男爵?他是个好人。而且自从他来了海岸,怪病也不见了,大概是吉人自有天相……”
怪病?
虞楚越觉得这词眼有些耳熟,蓦然记起女仆出门时也提及过。
那时他以为是某个没由头的怪谈,没放在心上。
村民凑近虞楚越:“年轻人大多不知道了,十年前,外出捕鱼的人总感染一种疾病,病人会发烧、昏迷。医生说,患者能活,但大多情况下神志不清。后来,那些人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虞楚越仔细听着,想到某个人。
某个举止怪异、抓着他大喊大叫的怪人。
现在想起来,那个中年人也是眼睛泛红,口齿含糊。
这是神志不清的症状。
他问:“到下雨天,病人会有奇怪的症状吗?”
“您怎么知道?”村民奇怪地瞅他一眼,“这是最诡异的。每逢雨季,病人就会气球似的膨胀,变得好像、像很大的鱼。”
“——有个在夜里疯跑,‘潘妮’‘潘妮’的……”
“对对对,就是他!那人是最后一个得病的,潘妮是他女儿,但早就失踪了。”
从弗雷德的来临,到怪病消失,再到怪人的出现。虞楚越觉得一切能够用一条线穿起来了。
不过,他手头上的线索还不够。
在得到更有力的消息之前,仍旧有一万种可能。
虞楚越用余光看了看四周,托米好好地呆在原地。他取出那张女仆的肖像,蹲下身去,压低声音:“你在男爵身边有没有见过这个姑娘?”
村民看了大半天,挠挠后脑勺:“我和弗雷德先生也不是太熟悉……”
“老师说,这姑娘住在城堡里。你不记得?”
村民愣了一下,摇头不语。
虞楚越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说:“那座城堡经常闹鬼,所以没有人靠近?”
村民摸摸鼻子,眼神躲闪。
他不答话,虞楚越没有逼他。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虞楚越不打算绕着这一点穷追猛打。
他沉吟片刻,又道:“你知道有个叫巴特勒的小孩吗?他和男爵关系不错。”
听到这个名字,村民登时七嘴八舌起来:“您说他?那小子是我们前朝军官收养的,臭屁又嚣张。”
虞楚越眸光一闪:“收养的?”
他这可没从弗雷德那里听说。
“据说是的。那军官老爷甚至没听说过有老婆,或者隐婚了。也不知弗雷德男爵看上那臭小子哪一点。巴特勒一家十年前被王国下令处决,就他一个活下来——”
“您在现场?”
虞楚越一面问,一面在心里呢喃着——
十年前。这个时间点,他可没忘。
弗雷德收养巴特勒,虞楚越不信是由于弗雷德的“善良”。
他想起弗雷德送给他的黑羊图。这或许是一种提示。
村民说:“那可是件大事!每个普汀人都去围观了,您问任何人都一样。他父亲刚被处决,弗雷德先生就赶到了,拿出特赦令救下巴特勒。此后巴特勒被男爵收养。巴特勒对男爵的态度比对他爸还恭敬。也许王都人就有什么灵丹妙药呢。”
“有可能。我在王都活了十多年,指不定有没见过的秘术。”虞楚越嘴角一弯,“感谢你告诉我,再见。”
他回身时,村民被洋伞上旋转的蕾丝条拂过脸颊,傻愣愣地笑起来,冲他的背影挥手。
回到城堡时,虞楚越看到管家匆匆忙忙地从大门出来,告诉他们——那些洞刚被填平,就又冒出来了。
发现那些洞的不是管家,而是普通的女佣。这一次,整座古堡的仆人都害怕极了。
他们之前对恐怖传言有所耳闻,但令他们全身冒出冷汗的事直到今天才发生——
那些安静的洞,再一次鬼鬼祟祟、嬉皮笑脸地出现了,就在那面向大海长达半米的砖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