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间，他听到空地上温迪的尖叫。

他攀到地面上，见温迪气喘吁吁瞪着远方，手里的马鞭一丝一缕地碎成齑粉。

远处是一个仓皇逃窜的人影。虞楚越定睛一看，发现那正是他头一天夜晚散步时遇到的中年人。

他问：“有没有受伤？”

温迪看到一个身姿矫健的小红帽突然从悬崖底下蹿上来，起初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误入另一个片场。

等看到虞楚越的脸，她才如释重负，摇头：“技能保护了我，但这个游戏里不能再使用了。”

接着，她唉声叹气：“光线太暗，我没看到他长什么模样，就听到他一直在说，‘潘妮’、‘潘妮’的。”

虞楚越颔首：“走。”

温迪一惊，哀嚎：“还走？”

虞楚越的目光死死盯着中年人消失的方位。

今日事，今日毕，以免夜长梦多。

更何况，他们都不知道这场游戏有无时间限制。

虞楚越正要动身，温迪再次叫住他。

温迪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磨磨蹭蹭，最终开口：“楚月，你，你好像变矮了？”

虞楚越：“嗯。”

一回生两回熟，虞楚越已将城堡到弗雷德家的路线记在脑子里。两人没带灯具，抹黑走着，等到达目的地，已过去约莫半个小时。

弗雷德家门口有守夜人点着盏灯。两人便匍匐身形，绕到洋馆后边。

虞楚越从杂草中探出头来，见别墅后门、窗户紧闭，无从寻找入口。

两人失望之际，却看到二楼的一扇窗户被打开了，窗帘里透着光。

虞楚越让温迪在原地等消息，他走出草丛，将指甲化为锋利的兽爪，迅猛攀到二楼的窗沿上。

这是一间卧室，虞楚越仰头就看到墙上挂着一杆枪。女仆正在擦拭一张洛可可式贴壁小桌，没空注意窗边。

虞楚越等了好一会儿，却见那女仆一直待在小桌旁。

很明显，这个仆人在磨洋工。

他脱了鞋子，悄无声息地翻过窗，悄悄走入女仆的盲区。

这时，从走廊传来脚步声，且越发靠近。

“索菲亚，擦完桌椅，记得把水洒在地板上。主人今晚不回来，你可以先抹地板，早点去休息。”

有人来了！

虞楚越看向房间里的女仆。

听到领班的指令，女仆正要转过身来。

在女仆即将发现他的一刹那，虞楚越飞速从裙袋里掏出火柴盒擦亮一根火柴。

【玩家使用称号技能[取暖]。幻觉施加范围直径10米，剩余时间5秒。】

【玩家使用技能[狼化10]。】

他戴上兜帽，将脚化作狼的后足换取更轻捷的行动，跃向墙边取下枪，再折返逃往走廊。

刚走入卧室的女仆领班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她耳边。

她理了理被吹散的头发，皱眉道：“索菲亚，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打扫房间的时候不要开窗。”

话音未落，她听到走廊上传来惊叫声。

“有小偷！”

虞楚越发觉自己还是大意了。

现在是弗雷德家每日的打扫时间，走廊上都是人。

称号技能效果消失的瞬间，他被五六个人发现了。

他扫视一圈，直接折身往过道上跑。

一个男仆正抱着一摞书迎面而来，看到他的脸庞，愣了愣，瞬间面如土色，没有拦住他。

虞楚越没管他，与他擦身而过。

男仆的肩膀只与他碰到了一丁点，却吓得瘫倒在地上，图书撒了一地。

虞楚越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口，一个俯冲用肘部撞碎玻璃，逃出别墅。

弗雷德的家仆连忙跑下楼去试图追击小偷。

午夜的普汀海岸伸手不见五指，弗雷德家附近都是树林，他们很快就失去了目标。

这时，才有人看到瘫坐在过道上的男仆，一把将他拉起。

“我记得你和小偷擦身而过了，有没有看见她的脸？”

男仆哆哆嗦嗦：“是、是……”

询问他的管事不耐烦道：“你快说呀！”

他顿时崩溃，近乎惨叫似的高吼：“母神在上，那是一头狼！！！”

躲藏在草丛中的虞楚越消除了技能，通体灰毛收回皮肤底下。

万幸，技能所谓的10是指重量。他将皮肤转为狼皮，纵使是他模型的首席设计师站在这里，也不可能将他认出来。

敢于把脸往丑里变的换装游戏主角，天上地下，独此一家。

弗雷德不在家中，这倒有些令他诧异。

今晚会有超乎想象的收获。

等弗雷德家的仆人陆陆续续回到别墅，他找到躲在原地的温迪，将她拉去教堂。

教堂一楼只有星月做晦涩的光源，母神安兹与圣灵们的巨像被一层阴影笼罩，瞧上去好似恶鬼正围着黑火跳舞。

温迪扯着虞楚越的袖子，以防一个不留神，虞楚越又将她丢下了。

虞楚越来到通往二楼的铁栅门。

他原想用枪崩掉锁，但没想到门锁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

他俯身将锁捡起来。

锁孔上布满黑黢黢的蛀洞，正如城堡那些小洞一样。

这是锁之所以脱落的原因所在。

虞楚越握着锁，沉吟片刻，告诫温迪做好心理准备，打开铁栅门，几只老鼠从他们脚边蹿过。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

来到二楼，周围顿时明亮许多。

挺拔的尖顶，密集的细柱。星光透过镂空的圆洞洒下来，照亮了该照亮的，和不该被照亮的。

虞楚越终于明白，弗雷德斥巨资收购香气四溢的海神木建造教堂，究竟是为了盖住什么令人作呕的气味。

温迪紧随他身后，也看到了观景台内的景象。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月光高悬，观景台吊着各种各样的少女的新鲜尸体，犹如炼狱中被审判的亡魂。

她们的脸全部被撕掉了，只剩血肉模糊的面孔与漆黑的洞口。那是代表眼框、鼻孔与耳朵的窟窿。鲜血滴落在她们脚下，腐臭与海神木的香融合成诡谲的味道。

虞楚越没空去搭理情绪崩溃的队友。

他注意到尸体之间有十几个不透光的麻袋，将腿部转变为狼的后足，一跃而上，用剪刀隔断吊在梁顶的绳索。

包袱落到了地上，清脆地响着。他解开绑在袋口的绳结，人类的尸骨从麻袋里滚落出来。

虞楚越目光一紧，他环顾四周，握紧手中的□□。

温迪终于哭累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恍惚之中，她看到一只高悬的麻袋破了许多小洞，洞里似乎有类似金属一样闪着光泽的东西。

她怯怯地走近一看，悚然发现那竟是窥视着她的几百只密密麻麻的眼。

那个东西正躲藏在麻袋里，在暗处一直静静盯着她，不知已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