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在调查七大不思议的传闻,”虞楚越对中庄道,“我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事。”
观月满不会信,虞楚越也不相信。
讲道理,克苏鲁系列其实是个科幻世界观。
有神也是科学的神。
中庄顺子叹息:“您不害怕鬼怪,但不能不害怕人。我听说,校园周围流窜着杀人犯。像您这样的女孩,晚上独自一人会很危险。”
虞楚越点头。
确实,假如不谈奇怪的生物,人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克苏鲁之于人类,就相当于人类之于地球上另外的可知生物。
虞楚越突然停下脚步。
除却猎猎的草木,他还听到许多其他的动静。
是从他身后传来的。
他转过头,竟发现不知何时,那些躺在空地上晒太阳的流浪猫也悄悄地跟了上来。在他身后,形成一连串的长队。
它们的步态优美而高雅。虞楚越记起后山曾是乱葬岗的传闻,不由想到,假如这里确实是尸体堆成的山丘,这些优雅空灵的生物是否也能目空一切地迈步踩过。
不久,两人来到山顶。
在高大如日本妖鬼的树冠上,隐隐透出旧校舍的尖形屋顶。
旧校舍采用的是中西合璧的红瓦飞檐的建筑风格,像是以某个二十世纪华夏某闽南大学的建筑为蓝本建造的,瑰美中留存着复古韵味。
赤红的砖墙上,是一排排黑色小窗口,云层接连着漂过它们的表面,灰尘仿佛爬山虎般侵占整个墙体。
阴凉的风从校舍四处飘来。
猫群在看到这建筑物的瞬间全身炸起了毛,它们盘踞在空地周围,此起彼伏地尖啸起来,如同在驱赶漂浮在那浑浊空气中嬉笑的魂魄。
一百个三根都得被吓得落荒而逃。
中庄早已习惯猫群对于旧校舍的恐惧,失落地说:“据说猫是离灵怪最接近的生物,它们这么害怕,其他人更不愿来了。”
虞楚越评价:“如果我是在逃犯,也愿意住在这里。”
有猫群保驾护航,躲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
中庄笑着问:“您不怕我就是传说中的在逃犯?”
虞楚越回过头,不解地注视中庄。
其实他还真考虑过这种
可能。
他不能拳打星之彩、脚踢蟾蜍怪,但对付一个瘦骨嶙峋还疑似患有风湿关节炎的中年阿姨还是绰绰有余。
中庄顺子从虞楚越的目光里猜出了他的想法。
她笑着摇摇头,回去清扫空地的落叶。
风将枯瘦的落叶卷成幽灵的模样。虞楚越看出来她只是在敷衍地扫几下地面。
假如他不在这里监工,中庄也许还会更惬意地和几只猫聊天。
虞楚越看到校舍的大门,想进去一探究竟。
黑猫挡到了他跟前,甩着尾巴,琥珀色的猫瞳无声盯着他看。
中庄看到这一幕,笑道:“莎拉很喜欢你。”
虞楚越蹲下来,挠了挠莎拉的下巴。
黑猫舒服地眯起眼睛。
他轻轻地问:“小家伙,不想让我过去?”
莎拉睁开眼,对着他细细软软地喵一声。
虞楚越回头问中庄:“学校要求您进去打扫吗?”
中庄摇了摇头,她抱着笤帚,回想道:“后勤确实没要我进旧校舍。”
据说校舍搬迁后,后山就出过很多事。
有的女生失踪了,有的女生精神状况变得不太正常。
不过最后,失踪的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精神异常的学生也恢复了神志。
所以学校只要求中庄顺子在校舍外象征性地扫一扫地,顺便不要让学生误闯到旧校舍里。
虞楚越听得若有所思。
他想起中庄女士所说的“越狱的杀人犯”,在旧校舍外的空地上转了一圈,在长满苔藓的砖墙上发现了进入后院的小门。
黑猫无声地在他身后跟着。
虞楚越悄悄推开门,布满攀援植物的铁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呻.吟。
院子里是石桌和椅子。
绕过围绕宿舍主楼的石子路,是一座长满铁锈的焚烧炉。密集的蛛网如蚕丝般盖在炉子上。
虞楚越打开外面的铁盖。
除却一些早已腐败的黑色污渍,炉子里空无一物。
想不明白,为什么焚烧炉会和杀人犯扯上关系。
他用指肚粘一点污渍,轻轻嗅了嗅。
单看外观,这东西被扔进焚烧炉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一股轻微的腐朽气息始终从这些灰烬里冒出来,仿佛无穷无尽一样。
虞楚越将污渍捻掉。
有一个微小的“L”残留在
指尖。
他凑近了看,发现这是一根昆虫复足的残肢。
正当此时,从旧校舍中忽然传出了隐隐的、轻快的音乐。窸窣的嘲笑声飞快地爬过墓碑般的窗口。它的速度太快了,虞楚越只能依稀看到一连串重叠的怪影。
没等虞楚越反应,黑猫莎拉跃到他肩头。
它躬起身形,向窗子的方向龇牙咧嘴。
那声音似乎是惧怕于它的威慑,渐渐消散一空。
虞楚越不觉得那东西走了。
旧校舍是它的老地盘,如果他单枪匹马杀进去,大概率就是肉包子打狗。
在他肩上,莎拉好奇地往他公文包的方向探看,它好像闻到了一股十分香甜的味道。
公文包里某只鸡正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虞楚越退回院外,和中庄道了别。
中庄将莎拉抱回去。黑猫窝在中庄怀里,梭子般的猫瞳注视着他,好像想告诉他什么。
但无奈,它不懂两脚兽的语言。
虞楚越一边往山丘下走,一边整理今天获得的情报。
他已经找到夜婴鸣泣之时的真相是流浪猫的叫声,而且发现猫群的异样背后与旧校舍所发生的“焚烧炉杀人案”似乎有所牵连。
被他卷进来的脇坂悠是在后山附近的网球场遭遇不测。
如果他猜得没错,大概是旧校舍里的东西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