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虞楚越来说,这都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尽管想象出来有点恶心,但他已经习惯了。
“星野奈没有结婚,就怀了孕。如果不是她坏事做尽,怎么会变成这样?”真田孝美眼球上布满血丝,她失控地嘶吼,“难道你要我相信别的?”
相信无辜的人也会被降灾?相信命运的邪神已经抓住她的脚踝,下一个遭受天谴的人或许是她自己?
这太绝望了。
她在父母严格的教诲下长大,一件坏事都没做过,为什么世上那么多坏人都我曾受到惩罚,她和她的朋友就得先一步死去?
金宫万理江做不到,真田孝美也做不到。
虞楚越却笑起来。
真田孝美:“你笑什么?”
虞楚越:“我原以为你曾被同学夸作理科的天才,对于这类东西一定嗤之以鼻。没想到最终还是沦为唯心主义教派的底层。”
他说完,心里稍感遗憾。
因为姬波尔德不在这个地方。
如果她在这里,一定会补充一句话:“你的书读十二指肠里了?”
真田孝美并没有被他惹怒,扯了下嘴角,无力地笑。
虞楚越本想试着激怒她,再让真田多说几句,但他现在觉得,他再开嘲讽,大概也没有用了。
一个连怒火都无法发出的人,已经在恐惧中消弭傲气与反抗的意志,丧失了再回到正常的可能。
真田孝美亲眼见证过她的好友被一群虫子杀死,而这群种子却是她的后代。
刚刚迈过十八岁大关的少女,甚至没有达到日本社会的成年标准,就亲眼目睹这种惨剧。
这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信仰与从前触手可及的梦想。真田孝美还能够坐在这里和他对话,已经算是意志坚定。
在真田孝美的眼中,对此不以为意的虞楚越才令她匪夷所思。
她早就回不去了。她脚下遍地是虫的影子。
品学兼有、让父母引以为傲的真田孝美,剑指早稻田大学的真田孝美,早已化为泡影。
真田孝美痴迷于塔罗与占卜,长辈与老师对此痛心,让她放下这些,重新投入学习,否则真田未来会变成一个废人。
他们不知道,真田孝美早已从心底里变为行尸走肉,信仰不存在的神只是让她垮塌的速度稍稍延缓一会儿。
天空正渐渐亮起来。
虞楚越看一眼手表。他在真田孝美的寝室坐到了凌晨六点。
她听到有人来敲门:“孝美。”
虞楚越转过头去,一群人已推门而入,将他围在中央。
为首者赫然是金宫万理江。
这些人都是神秘社的社员。虞楚越注意到里边站着方才擦肩而过的小姑娘。
苍白的脸,枯瘦的手指。
注意到虞楚越的目光,她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
虞楚越觉得不寒而栗。
这个笑容给他一种星野奈,或者昨日他所见过的脇坂悠的感觉。
他将眼神移到金宫万理江身上,金宫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似乎没注意到同伴的异常。
或者说,她早就注意到这一点,但刻意忽略了过去。
虞楚越忽然稍微明白了一些,为何这群少女在度过那个骇人听闻的日子后,会崇拜虚无的信仰与偶像。
金宫对于虞楚越出现在真田孝美的卧室十分不满:“你来这里做什么?”
虞楚越:“找你的社员聊聊天。”
“你最好只是聊天。”金宫走过来,一把抓住真田孝美的胳膊,将她拉到门外去。
虞楚越跟上去,金宫万理江拦在他跟前。
她一把推开虞楚越,面色森然:“别来妨碍我们。”
真田孝美往回看了两次,似乎想和虞楚越说些什么。
可是她最后依然跟金宫离开了。
等神秘社的社员陆续下楼,虞楚越回到少年A在的寝室。
透过窗户,他远远地看到神秘社的社员们来到了女寝后的操场上。
她们取出装满红色矿物的袋子,各自散开,用铲子将矿物洒在地上,构成一个五芒星的样子。
而后,社员们在星阵的角上单脚独立,喉咙里吟唱着不成调的曲子,向阴云翻滚的天空祷告。
她们这样祈祷着:
“归去吧,星野奈。
“转世投胎吧,星野奈。
“别再缠着我们啦,星野奈!”
少年A有点失望:“这就是‘红色恶魔的遗产’?”
传闻中恶魔吃人的阵法,真相居然是这种从地摊文学上学来的作法仪式,固然滑稽过了头。
虞楚越却想起金宫万理江被贴在话剧社化妆间光芒夺目的海报,以及真田孝美名列前茅的成绩单。
原本优秀的两人沦落成现在这副模样,只是因为她们碰巧好心向同伴伸出了一次援手,就成为被邪恶生物诅咒的悲剧。
虞楚越感到可笑,又感到可悲。
蠕行者是造成悲剧的元首,星野奈却被当成了始作俑者。
而维持着这座牧野学园表面和平的,竟然还是蠕行者。
时间不容许虞楚越为副本里的NPC多愁善感。
他该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虞楚越将“红色恶魔的遗产”记录在本子上,便往保健室动身。
金宫能从校门走进来,这个点教职工应该都已经到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