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五眼里。

舒璃总是有一种超凡绝尘的气质。

就像现在，哪怕身后是巨浪滔滔正在愤怒着的大海，哪怕脚下是一根在风中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要断的树枝，哪怕周围都被绵密压迫的血气包裹地难以呼吸。

舒璃的音容也依然是很平淡。她的眼睛里好像永远都不会出现紧张、慌乱的情绪。永远像在俯视她眼中的山川异水、星辰日月。

红五甚至不需要仔细看她就能想象到她的表情。虽然现在面前的舒璃矮矮的，远不是红五记忆里的婀娜身段。

但那份有点目空一切的冷傲，居然和她们初见时候一模一样。

依旧只是在红五发声出现的那一刻微微的挑了一下眉。眼睛斜昵过来…

正如当初舒璃背靠着站在她父亲禁地里的樱花树下。放眼全是漫天飘洒的粉色，她却一袭黑衣…冲来人甜甜一笑。

给恬美梦幻的气氛里瞬间就注入了一丝沉静。

“华青璃，”舒璃嘴角挑了一点弧度，她有点嘲讽的语气开口，“我的姐姐，你可真是阴魂不散。看来还真是打算要跟我纠缠一生了？”

红五愣了一下。

没错，红五在正式成为摆渡人之前有另一个名字，她叫华青璃。这个名字她有很久没有听过了。他们的生命太漫长，在跟舒璃分别之后的年岁里，连红五自己都不曾敢去提起过。

这名字于她而言就好似一个潘多拉的盒子，她自己甚至都不敢触碰。当每次听到，都会有很多又甜又腥泛着尘土气息的回忆排山倒海地涌现出来。

每每总是让她开始不安地颤抖。

她的眼里总是那一片淡粉色的樱花树，和穿过层层缝隙还溢出来的洒在石板路上的艳阳。

粉色的时光，尘封的人。

红五知道，她不找到舒璃绝不可能罢休。所以，有了今天的狭路相逢。是谁说过的，曾以为害怕的只是告别的时刻，原来也同样会害怕重逢。

“小舒璃，你跟我回去吧。”红五把语气软了下来，她温声地这样劝说，“摆渡城的人一直在找你，我也从没有放弃过找你，你该回家了。”

“家？”舒璃的神情里露出一点迷

茫来，“摆渡城可不是我的家，他们找我回去是为了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我是被城主大人亲自驱逐的叛徒，我已经没有家了…”

雨水顺着舒璃瓷白光滑的脸颊滑下来，让她美的更像娃娃了，虽说这么热的天，雨水也没有多凉，但是对舒璃来讲终究还是冷了。

可能这就是一种心寒吧。

有一刹那，红五甚至破天荒地在舒璃摧枯拉朽般的沉静气场里感觉到了绝望的气息，像一朵是干涸龟裂的土壤里挣扎生存的花。想生长，却不敢，连营养都要省着一点，给明天。

甚至以为舒璃眼前的不是雨水，而是眼泪，甚至觉得她在哭。

“父亲他一定是有苦衷的，”红五也淋着雨，她动了动嘴，声音混在雷雨声里完全听不真切，更像是窃窃私语，她低声为她们共同的亲人辩解，“你知道他的脾气，从小他就最疼你。他一定，一定有什么苦衷…”

“姐，我才刚结束流浪没几天，如果没有黎久，我已经死在场景里了。”舒璃微微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父亲他有没有苦衷真的不重要了，我只想平静一下过几天不用担惊受怕的消停日子。仅此而已。”

“可惜了…居然就这么又碰见你。”舒璃摇头一摊手，话锋一转，“我有今天也算拜你所赐，你是来看我现在过得有多惨的吗？”

“华舒璃！！！”红五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妹妹居然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住在摆渡城的摆渡人们都知道。华青璃，华舒璃是摆渡城城主华海荣的两位千金小姐，两个女孩可以说是亲密无间，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被全城的居民所宠爱。

最重要的是，她们都长的倾国倾城。大家都在好奇最终会花落谁家。

她们唯一的区别是，华青璃只是养女。整个摆渡城注定是华舒璃的。

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等待着舒璃小姐长大成家，成为城主的那一天。等着送她登上最高的城顶，感受居民对她的敬爱。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一天始终没有来，放佛一瞬间，便沧桑巨变。

“姐，我真的不想再听见华舒璃这个名字了，我姓舒，我叫舒璃。”舒璃看着离她不

远的红五，语气坚定，“所以，真的要打一架你才肯你放我走吗？你知道你绝不可能打得过我的吧…”

红五看着眼前外表不同却骨子里毫无变化的妹妹，有那么一点的伤感。

有的时候当人们一直并肩向前行，走到一个角度并不大的岔路口，被迫做了不同的选择。无论多么努力，在尽头也不可能会再次相遇，因为距离终究只会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