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游出差回来,踏进家门后就听莫毅汇报他不在A市这一段时间的状况。
莫管家善于察言观色,知道现在沈总对儿子的态度稍有改善,即使这一改善非常细微,但还是让他忍不住在提到秦骜的事时多说了一两句,把前因后果都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下。
出乎他意料的是,沈明游听了后一点都不惊讶,只是神色毫无波动地问:“他现在怎么样?”
“谁?”莫管家拿不准这是指代的谁。
沈明游看了他一眼,薄唇轻启:“秦骜。
“噢……”莫管家露出难为的神色,“少爷他的状况……不太好,一直在家待着,期间他有好几次想要出门找阮小姐,都被我们拦下来了。”
沈明游哼了一声,不予置评,一时让莫管家也摸不清头脑。
但他发现,沈明游回卧室换装洗漱后,没有第一时间去书房,而是到了秦骜的房间。
这让莫管家稍微放点心了。
自从发现阮余笙是真的不想和自己见面后,秦骜就陷入了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状态,这种状态在他身上的表现是无声的,他可以在桌前一动不动地坐上一整天。
吃饭还是会照样吃,但感觉就是回到了从前“只是为了摄取必要养分”的样子,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双眼发红,眼周多了黑眼圈,下巴泛着淡淡青茬。
沈明游斜靠在门口,冷不丁地说了一句:“真难看。”
秦骜望了过来,目光失神。
听到这三个字,跟在身后的莫管家一惊,心想真是自己太天真了,沈总这哪里像是来安慰孩子的,反而像是来火上浇油的。
都怪他多嘴,他就不该说秦骜少爷的近况……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开口帮忙缓和下气氛时,沈明游使唤他道:“莫毅,去拿瓶酒和两个杯子过来。”
莫管家愣了下:“沈总,这……”
沈明游瞥了他一眼:“随便什么酒都行,去吧。”
莫管家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好。”
莫毅离开后,沈明游走进了秦骜的房间,四处打量了一番,最终目光又落回了秦骜身上,居高临下地点评了一句:“丧家之犬。”
秦骜神色冷冽,悄然握紧了拳
头。
沈明游注视了他一会儿,忽然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
在郑烨和郑或眼里,从前的他大概也是这副模样吧。
秦骜沉声问:“有事吗?”
沈明游将一个透明文件夹扔到了他桌前:“这是你下学年去德国访学的材料还有签证,已经让人帮你都弄好了。”
秦骜推开文件夹:“我不去。”
沈明游看着他,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怪不得阮小姐最后下定了决心。”
秦骜霍然睁大了眼睛,他凶狠地瞪着他的亲生父亲,与安静时的他判若两人。
他站了起来,个头比沈明游还要高了,但身体明显要单薄一些,他寒声质问:“你对她说了什么?”
“看来脑子还能转。”沈明游扬了下眉,冷淡地说,“在医院的时候,我确实和阮小姐提过请求,但我对拆散情侣的事并没有兴趣。”
秦骜伸手抓住他的领子,咬牙问:“你说了什么?!”
沈明游倒也不恼,仍然是一脸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你放心,我的请求和你所想的恰恰相反。”
他说的是真的。
当时他并没有要求阮余笙离开秦骜,反而说的是“如果可以,请你不要离开他,让他感受到失去的滋味。”
对此,那个姑娘沉默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居然选了相反的路。
阮余笙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置死地而后生的手段,让他的这个儿子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何为“失去”。
听完沈明游的叙述,秦骜松开了他,失神地跌坐回了椅子上。
沈明游抚平自己的衣领,不紧不慢地说:“虽然第一次见面时,阮余笙在我这里留下了不大好的印象,但现在我不得不客观地说,她是一个成熟坚强又恰当理智的女人,也难怪你会这么迷恋她。”
秦骜冷冷地说:“你没资格评论她。”
沈明游对他的抗议置若罔闻,径自说:“分手的事,她应该早有打算了,只是怕之前说了后影响你的伤势,所以等现在你好了差不多时在说,已经十分仁慈了。不过这也说明你在她眼里有多么不成熟,她都不敢提前告诉你,担心你出事。”
“……”
“你和她,外在上看好像是她高攀了你,但实际上是你一直在追逐他
。”沈明游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不平等的爱情,在热头上时看不出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推进,就会分崩离析,最后搞得两人都很难看。”
“……”
“你有没有想过,当荷尔蒙的吸引没那么强烈了,热恋过去后,能维持你们继续深爱彼此、互相吸引的是什么?”沈明游拉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凑到秦骜跟前,“阮余笙现在吸引你的特质,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依然能对你散发吸引力,但你呢?”
秦骜对上他的眼睛,愣住了。
这时,莫管家礼貌地敲了敲已经大打开的木门:“沈总,酒拿来了。”不仅如此,他还让厨房配了一些点心和下酒菜。
沈明游点头示意:“拿进来吧。”
莫管家将东西在桌上放好,在为沈明游的酒杯斟上酒后动作一滞,正犹豫着下一步举动时,就听沈明游说:“给他也倒一杯。”
“……是。”莫管家不敢给秦骜倒多了,他刚才去厨房给王姨说了这件事后,王姨告诉他秦骜少爷在家里从没有沾过一滴酒,也不知道这孩子酒量怎么样。
沈明游见了后却道:“再加一点,他伤已经好了。”
秦骜冷着一张脸:“我不喝。”
莫管家端着酒瓶的手尴尬地滞在半空,不知道该听谁的。
沈明游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现在体验什么叫醉,以后才能足够清醒。”
秦骜和他对视了数秒,握住酒杯的手松开了。
于是莫管家依言给他也倒了相同分量的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