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骜风轻云淡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像是一道题如果最后解出了正解，那中间错误的步骤也不必留着。”
“可是，我想听。”阮余笙整个身体侧向他，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我想多听听你的事，听你讲自己的事。”
秦骜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微笑。他的笑容总是极浅，就像是一层单薄的月光，不似江议，也不像阮余笙。他温柔地注视着阮余笙，低声问：“还想听什么？”
阮余笙猝不及防地沐浴在了这一层似水的月光下，整颗心都霎时柔软起来，她道：“讲讲你‘试错’的过程。”
“很丢人的。”
阮余笙伸手握住他的手，莞尔：“你人都是我的了，还怕丢到哪里去？”
秦骜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沉默了数秒，像是在整理思路，然后才缓缓开口。
“那段时间持续了多久，我没有印象了，因为感觉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秦骜平静地陈述着过去的疼痛，“你总说我以前情感缺失的时候，像一个智能机器人，但后来那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人，每天机械地模仿着、伪装着，以为这样就是成熟了。”
阮余笙听着，心像是挨了绵密的针刑，但她依然握紧了对方的手，无声地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秦骜明白她的讯号，接着道：“我在实验室没有犯过一点差错，但我的外导却建议我请假去旅游散心，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是我一想到自己应该代入江议去思考，最终就还是答应了。”
阮余笙问：“你去了哪里？
”
秦骜说：“隔壁学院有一群研究生组织去北欧玩一圈，我外导和他们导师很熟，就把我也塞了进去，我全程都在以江议的态度参与，但旅途的最后一天，他们的负责人却说觉得我玩得并不开心，所有人和我相处都小心翼翼。”
“那一瞬间，我才知道，我无论怎样都成为不了江议。”
阮余笙眼神一黯：“你本来就没必要成为他，你就是你啊，独一无二的你，你俩之间不存在优劣，很多事情，你能做到，但江议永远不能。”
“我知道。”秦骜用另外一只手替她把碎发撩到了耳后，“旅游结束，我把自己在家里关了两天，然后有一晚上做梦，就梦见了我们以前的情景，当时是我跟你说，你就是你。梦醒后，我想通了许多，原来从前的我，反而能看得更透彻。”
因为无知无觉，所以没有迷茫。
从前的他，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身在俗世，却不知红尘是何物，但遇到阮余笙后，他终于坠入了这乌泱泱的人间游戏中，成为了这个世上再普通不过的俗人之一。
寻常俗人在七情六欲中摸爬滚打数十载都不见得能游刃有余，更何况像他这种突然被拽进来的，游戏规则还没弄懂，就开始要出牌，难免最后出得乱七八糟。
秦骜说：“我当时就想，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江议那样的男人，那你大可以选择和他重新在一起，但你并没有那样做，你选择了我，说明你想要的是秦骜，而不是江议。”
现在听这番分析固然显得很冷静，但阮余笙知道，这些一定是对方经历了数次挣扎与纠结后才想通的事情，她肯定道：“是，我要的是秦骜。”
秦骜又笑了下：“那之后我就清醒了，我决定回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成长后的秦骜，而不是其他人。江议是一个失败案例，如果我最后真的很像他，反而被你嫌弃了，那该怎么办？”
“……”
“说是这样，后来还是犹豫过好几次，担心自己是不是偏离了你的期望值。”
“从来……没有……”
“嗯？”
“从来，都没有期望值。”阮余笙艰难地说，“你已经很好了，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我才越来越觉得是我束缚着
你。我……我从来都不想操控你，让你出国，我也没想过你回来会再来找我，真的，反而是我很幸运，没有被你抛下。”
秦骜笑容一敛：“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
阮余笙点头：“嗯，你也不要再觉得要达成我的期望值什么的了。”
“现在不会了。”秦骜用指腹抚过她眼下的那颗泪痣，“大概在那边过了有半年的样子，我的想法也渐渐产生了改变，我决定无论你期望的我是怎么样的，我都会努力用现在的我重新占领你心里的位置。”
阮余笙笑了下：“自暴自弃？”
“不是，是偏执吧。”秦骜若有所思地说，“有的人有感情，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很多黑暗的想法，都是在我变得像个正常人后才开始的。”
“比如？”
“你不会想知道的。”秦骜顿了顿，认真地说，“那些我也保证不会实现。”
看了那个眼神，阮余笙自觉不该追问下去了。
现在的秦骜确实已经能够做到在事业、生活与爱情之间平衡，但对她的独占欲却有增无减，所以他口中的“黑暗的想法”，她多少能猜到一点……
不过既然对方也保证了不会实现，就姑且当做幸福的烦恼吧。
两人很久没有这么推心置腹地好好谈过了，谈完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
阮余笙突然想起，秦骜的告白虽然很潦草，但还是有的，告白缺失的反而是她这一方。
在这段感情的前期，她看起来是游刃有余的，但每一步都是被当时的秦骜推着走。
如果真要说起来的话，她欠秦骜一个告白。
等红绿灯的时候，阮余笙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目光落在人行道上一个小朋友手上的猫咪气球上，目光一滞。
“小骜。”
“笙。”
两人同时开口。
阮余笙回头，有些意外地与身旁人目光交汇：“你先说。”
“下周……”秦骜也看着那个气球，“我们去游乐场吧，以前去的那个。”
听完这话，阮余笙更惊讶了：“巧了，我刚刚也想问你来着。”
——新光游乐园，应该可以算作他们的起点。
作者有话要说：毕业季啦，不知道看文的有没有毕业党
如果有的话，祝毕业快乐呀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