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太监,十三四岁的样子,满脸稚嫩。
他挣扎不开,被如嬷嬷拎到闰月面前。
如嬷嬷脾气差些,心地却不差,也是小显子运气好,要是犯到了别的嬷嬷太监手里,准没有好果子吃。
小显子正是吃准了如嬷嬷的脾气,这才敢在嬷嬷当差时来伸手。
“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如嬷嬷又呵斥了一声,“赶紧帮贵人主子把膳食拿回去。”
小显子嬉皮笑脸的拎上食盒,说:“贵人,您宫里的菜做好了奴才会送过去的,不必您回回亲自过来。”
闰月微笑,说:“我闲来无事,正好出来走走。”
如嬷嬷紧着脸皮,“贵人脾气好,可也要记得自己是主子,底下的规矩要立起来。”
这些话,如嬷嬷说了不止一回。
闰月听听也就罢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主子。
出了膳房,寻处方便说话的地方,闰月将袖中的绣帕拿出来,说:“小显子,明日出宫采办的时候,可否再帮我将这些也售出去?”
闰月绣的帕子向来交予小显子偷偷拿出宫去售卖,赚来的银钱小显子总能分三成。
虽不多,但他们二人,一个常年被克扣月例银子,一个被常常要买酒水孝敬首领太监,入不敷出。
难得有个挣钱的门路,干的十分卖力。
两人一个出货,一个贩售,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半年来行事小心谨慎并没有被人发现,收入还算可观。
“哎呦,贵人主子,眼下皇上……”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现在宫里查的严,奴才实在不敢再帮您。”
闰月遗憾,深深望了眼乾清宫的方向,“已经这样严重了吗?”
小显子垂头,“膳房已经接到上面的令,宫里最近减少采买荤腥,出入宫禁处处有人搜查。”
这便是已经开始预备起来了。
自诩精于骑射,却在马上栽了跟头。
小显子打量了她的衣着,提醒说:“主子,您也要开始预备起来了。”
闰月略一迟疑,明白了。
她的衣物都是初入宫时内务府送来的,新妃着新衣,各色衣衫鲜亮衬人。
后来内务府就再也没往咸福宫送过东西。
闰月不在意这个,如今要紧的是一旦康熙驾崩,她位分再低也是妃嫔,须着素服,可闰月这一年在宫里如同虚无,内务府哪里能想起她。
她收起绣帕,颇显无奈。
小显子说:“过了这风头,奴才再去找您,您放心,都是老门路了,您绣多少,他们收多少。”
闰月点头,道了句感谢。
接过食盒,打发走小显子,打算自己回咸福宫。膳房后有一处巷道,杂草多,蚊虫多,许多人都绕开这里走。
闰月反其道而行,那些蚊虫像是有感知一样,纷纷避开。
她嘴角弯弯,拎着食盒往里走,听见拐角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贵鹤公公,今儿唐庶妃胃口不好,想换道开胃的糟熘鱼片,不知可否劳烦公公准备一下?”
闰月探头认出,那是唐庶妃身边的宫女逢春。
唐庶妃是先帝顺治爷的妃嫔,入宫没一年先帝便驾崩了,眼下跟着一众太妃在宁寿宫住着。
闰月曾无意间听到唐庶妃说过一句,“如今这日子可比先帝在时舒坦多了,不用伺候男人,也不用起早贪黑给娘娘们请安,快活!”
她悄悄隐在墙后,硕大的吉祥缸遮住了闰月的身子。
闰月看到逢春袖中掏出几颗银瓜子,慢慢递到膳房管事手中,管事立刻变了副脸色,阿谀谄媚,“庶妃想用糟熘鱼片,派个小太监来膳房知会一声便好,哪里用得着逢春姑娘亲自来一趟。请唐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准备妥当。”
……
回咸福宫的路上,闰月默默盘算着她现在的积蓄能攒几颗银瓜子,能换几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