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没喂完的汤汁无处藏,翡翠狠狠心,捏了鼻子忍了苦,直接大口给自己灌下去,空碗藏于龙床底下。
梁九功入内时,德妃主仆已将内殿清理干净,恢复如常。
她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康熙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
闰月将修好的绣经小心翼翼的折叠好,送去永和宫。
这几日,她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刺绣,总算是赶在德妃定下的期限内完成。
要不是小显子和如嬷嬷时常来看看她,给她送膳,她大概是连饭都吃不上了,等不及这幅绣品完成就已经饿死了。
平常闰月每日都是在咸福宫和膳房之间来回,最近这几日,却是来永和宫有些频繁。
永和宫的宫人都是笑眯眯的,就像是德妃一样,日常脸上都挂着温婉的笑容。
明白闰月的来意,在正殿伺候的宫女回说道:“回王贵人,主子去乾清宫侍疾了,临走前吩咐过,您若来了的话,请先在殿内稍候。”
闰月颔首,跟着宫女去殿内。
宫女给闰月上了一盏茶,并一小碟子绿豆糕,便退了下去。
偌大的殿内,只余
闰月一个人空坐。
茶是好茶,清新甘美,至于糕点,只闻到这清雅的味道便知道是上品,只可惜闰月没有口福,体恤寒凉,不宜吃绿豆糕这类过于寒凉的食物。
永和宫正殿的程设也是极好的,虽然不如其他宫殿富丽堂皇,但清新雅致,很符合德妃温婉宜人的形象。
时辰一点点过去,日落西山,洒进殿内,是橙黄的霞光。
闰月拿起茶盏,小小抿了一口,杯中茶水早已凉透。
约莫……已经等了两个时辰。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原以为能很快回去,是以她特意吩咐了小显子和如嬷嬷,不用再给她特意端膳菜过来。
如今看这样子,还不知要等多久。
再过半个时辰,膳房就要下钥了,今晚注定要饿上一夜了。
闰月心中焦急,又不能先行离开,等了一刻钟,终于听到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并德妃和身边宫女说话的声音。
闰月赶紧站起身,先行礼。
德妃入内,见王闰月便笑道:“让妹妹就等了。本宫在乾清宫侍疾,无法脱身,实在是对不住。”
闰月只能推说自己不急,又赞扬了一番德妃的劳苦功高,贤良淑德。
一边说着,一边想着,自个儿在后宫呆久了,这些奉承拍马屁的话竟然也能随口而出。
她将自己的绣画呈给德妃的宫女。
两位宫女一人执着绣卷一侧,一点点展开,呈于德妃面前。
黑色的底布,配上金色的经文,旁边更有血桂点缀。
德妃自个儿也学过点刺绣,知道金线偏硬,不能大范围的使用,否则丝线容易堆砌在一起,是以一般的绣娘只是将金线作为点缀,让绣画更添一些华贵。
可王贵人的这幅绣金,字字都是用金线所绣,且字字如铁画银钩,全然不像是用丝线绣上去的。
她脱下尖细的护甲,手指轻轻在绣画上面拂过,突然,停于那鲜红的血桂之上。
德妃仔细摩挲,迟疑道:“这是……”
闰月低眉,道:“时近中秋,满园桂花飘香,妾身就在上面绣了些许血桂点缀。”
“绣经,绣金。真没想到王贵人会直接用金线绣,更难得的是血桂栩栩如生,红色与金色相得益彰,这幅绣画,当真是难得一见
的珍品。”德妃细细看完,赞叹而出。“王贵人的刺绣真是精美绝伦。”
德妃命人将这幅绣经妥善保管,并说道:“皇上已有苏醒之色,这是后宫姐妹在菩萨前虔诚祷告,忠心哀求的结果,当然,王贵人劳苦功高,他日皇上醒来,本宫定会替王贵人将此绣经呈于圣驾前,不枉贵人一番苦心。”
一顶顶高帽子扣在王闰月身上,闰月实在是心中不安。
皇上能醒来,难道不是太医的功劳吗?
她只能将话茬在引到德妃身上,再次夸赞德妃贤良。
两人谈了一阵子的话,德妃突然说道:“皇上龙体安康,太子也同意众姐妹轮流为皇上侍疾。本宫看,贵人是个合适的人选,本宫明日就和惠荣宜三妃商量一下,早日安排你去乾清宫侍疾,不知王贵人可愿意?”
她不愿意,但是她不敢说。
闰月只能缓缓点头。
闰月离开后,德妃像是泄了气一样,软趴趴的摊在了榻上,有气无力道:“翡翠,给本宫捏捏腿。”
翡翠上前,替她将高高的花盆底脱下,轻轻的按捏,“主子今日劳累了。”
德妃合上眼,道:“知道皇上无碍,本宫也就安心了。”
翡翠迟疑,问道:“今日的药并没有给皇上喂下,日后,咱们还要去问江太医拿药吗?”
“不用去。”德妃昏昏沉沉,累极了,她撑起精神吩咐道:“你记得时刻看好延禧宫和毓庆宫,记得让江太医机灵点,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尽量别让皇上服用,皇上越早醒来,对我们越有好处。”
“往后,安排几个贵人去侍疾,你叫乾清宫的人都警觉点。”
翡翠点头,明白了。
“老十四……”德妃的话含糊不清,在翡翠的按捏下,已经渐渐陷入了沉睡,口中无意识的说道:“……皇上再多等几年吧。”
翡翠敛容,这句话她没有听见。
她是德妃的心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