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黎慢慢将脸凑近玉凉蘅的脸,欺身用舍尖甜了下玉凉蘅嘴角的酒渍,然后满意的看着玉凉蘅略带惊恐的神色,甜甜笑道:“我自己发现的,我还发现,你是一朵开白花的含羞草。”
玉凉蘅:“……”
见玉凉蘅一直僵硬的坐在那,目不转睛,朝黎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你该不会傻了吧?”
玉凉蘅一把抓住他雪白的手腕,皱眉:“你以后不准再提此事。”
这句话,玉凉蘅近乎是咬着牙说出来了,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若是之前,朝黎兴许还吃这一套,但兴许是玉凉蘅这段时间对朝黎太好,朝黎有点恃宠而骄。
“不准提什么事?不准提你是开白花的含羞草这件事吗?”朝黎故作一脸天真道。
虽然不是第一次有人当他面说他原身,但玉凉蘅平生从未在这个话题上如此臊过。
毕竟若是旁人说,他直接就动手揍人了,可眼前这位,是他拿命换来的仙侣,是他的小心肝,虽然这么说很肉麻,但总而言之,就是动不了手,不仅动不了,还得宠着。
“你够了。”玉凉蘅严肃道。
朝黎一脸委屈道:“你凶我。”
纵然一眼便能看出朝黎是装的,但还是轻而易举的拨动了玉凉蘅的心:“为夫没有。”
语气不自觉便软了下来。
朝黎别过脸:“你就是凶我,还不承认。”
“我没有!”玉凉蘅还要辩解,不远处的灯火之下,突然走来一群人。
那些人有的断了条腿,有的断了条胳膊,还有一些,没了眼睛,没了手指。
朝黎瞬间没了跟玉凉蘅开玩笑的心思,塞上酒壶,旋身落到地上。
他刚一落地,那群人便齐齐想他做了一礼。
朝黎问他们是谁,他们都是摇摇头,并未想多说,只道他们此行是为了营救不归城百姓来见暮敖的。
朝黎亲自送他们进了宴厅之后,便被暮敖找借口支开了。
宴厅之内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那些人再从宴厅出来时,一双双浑浊的眼睛仿佛再次点燃了某种信念。
一直到了子时,朝黎才明白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午夜子时,冷月高挂。
结界外,火龙与火雨不断攻击结界,结界内,不归城孤零零坐落在沿着暗河涌来的红潮之中。
红潮外围,数千名幽兵严阵以待。原本在玉坛中的红潮之灵也化出了一道虚幻的人影,静立在红潮之前。
一切安置妥当后,红潮之灵拂手化出了无数朵燃着猩红火焰的小花,弹指一挥,那些小花在隔绝两岸的异变红潮水上缓慢搭起了一座猩红色的花桥。
随着花桥逐渐搭好,桥面燃起的火焰也逐渐开始变得透明纯净,无论是色泽还是质感都跟玉坛中那块透明的红色骷髅一模一样。
在桥体搭好的一刹那,那群突然来宴厅寻找暮敖的人突然化成一道道火红色的光芒,朝黎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便瞬间飞扑到了铺好的花桥之上。
白日那群主动请缨牺牲的人,也随之跟了上去。
他们接触花桥的一瞬间,一道道带着压抑的惨叫直贯九霄。
虽然离的远,但朝黎也能清晰听到皮肉被烧熟的刺啦声,与此同时,一股烧焦的肉味儿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朝黎心蓦地一揪,背过身去,没再去看花桥上的场面。
此刻,这边与对岸,都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满不在乎,大家的脸上都遍布着各式各样的沉重。
两岸相隔百里,一道道耀眼红光撕破黑夜,用一去不回的决绝,为对岸百姓点燃了生机。
就在人的身体即将铺满整座花桥时,对岸那些等待营救的百姓突然全部跪了下来……
一盏茶后,最后一个人一跃化成红光,以燃烧神识为代价,勉强到达了桥对岸,盖住了最后一块裸|露的花桥桥面。
皮肉被桥面炽火烧焦的一刹,一声声嘶力竭的“父亲”自对岸跪倒的百姓中传来,紧接着,一名约莫刚到朝黎腰部的小男童冲了出来,但在接近桥体之前,又被他的母亲给抱了回去。
男童母亲的神情很是冷静,她冲一旁的守卫赔了声不是,便带着小男童回到了他们方才所在的位置。
小男童还要闹,但看见母亲拳心中流出的血,原本嚎啕的大哭变成了无声的抽噎。
他乖乖跪在了母亲身边,脸上的稚嫩仿佛在一瞬间褪的一干二净,他乱七八糟的抹掉脸上的眼泪,从怀里掏出那条父亲当年成亲时,送母亲的发带,帮母亲包扎起了被生生攥破的掌心。
花桥桥面刚一铺好,这边的守卫幽兵便立刻按照暮敖的指示下令:“妇孺先行撤离!快!”
一声令下,跪地的众人纷纷起身,虽然皆是一脸沉重,但还是按照命令快速有序穿过了花桥。
每一步,足下都是一个人的身体,他们兴许在奄奄一息,兴许已经断气,这一条百里长桥,每个人都走的异常艰难,因为走着走着会发现,脚下那张被火烧的快要辨不清的面孔正属于某个自己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