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她面前的不是林余逸,而是一道发潮的木门,只开了个拳头大的小口。
要她踮起脚尖,透过那小口往里看,才能看到林余逸。
里面的林余逸似乎在睡着,往日里俊俏的一张脸灰扑扑的,但瞧起来气色还是不错,浑身上下也寻不出伤口来,除了被囚在这儿,应当是没遭受虐待毒打的。
林余娇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些,却依旧还是悬着。
虽林余逸免遭酷刑,但十数日了,他仍然被关在这儿
林余娇清楚,按照当朝律法,杀人者,是当斩的。
到离开时,林余娇也没与林余逸说上一句话。
但又得了顾庭的承诺。
若她乖巧听话,再过些时日,他再带她来看林余逸,还保证她们姐弟俩能说说话。
林余娇一直咬着唇没说话,只是长睫轻轻颤着,眸里团着氤氲的水雾。
上了马车,顾庭仍坐在她对面,望着她微红的眼尾,瞳仁深处浮起些深色灼热,“你在怪孤?”
林余娇杏眸微敛出几抹乖巧,垂下的眉眼勾出几分怜人的味道,“妾不敢。”
只是不敢,不是不会。
顾庭冷哼一声,斜着眸子睨她,可余光掠过那琼姿花貌,眼角垂熠着楚楚委屈的碎光,他心底又软了几分。
他握了握拳,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生硬的解释道:“那间牢房,已是孤吩咐狱卒特殊关照过的。”
已是地牢中最干净整洁的独间,无蛇虫鼠蚁,非阴冷潮湿,且还有个小窗,偶尔日头好,还能晒晒太阳。
林余娇垂首低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难掩语气里的担忧。
到底仍在牢狱之中,再好又好不到哪里去。
林余逸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即便后来爹娘走了,她也一直竭尽所能护着他,未让他经过风霜吹打。
想必那牢狱中的一点一滴,于他都是折磨。
可她不敢再求顾庭什么。
他愿意出手救林余逸一条性命,她便该感恩戴德,拜佛烧香了。
顾庭皱了皱眉,明明同她解释得这般清楚,她却仍是这副样子。
哭丧给谁看呢?
林余逸犯了杀人罪,杀的还是大理寺丞最宠爱的儿子。
且大理寺一系,都是他的那位好弟弟,瑞王手底下死心塌地的走狗。
若本来只是那大理寺丞一门心思要公报私仇,将林余逸折磨致死,可他顾庭一旦插手,事情就完全不是那般简单了。
她以为林余逸是他简单一句话就那么容易能捞出来的?
顾庭不耐烦跟林余娇多做解释。
她来京华才半年,对朝中明争暗斗的局势更是完全不知情,他也不愿她搅进这浑水中来。
所以只得生硬的哄了一句,“你且放心,你弟弟的性命,孤一定会保住。”
林余娇绷紧下颌,声音极轻极淡的应道:“太子殿下向来说话算数,妾从未怀疑。”
她的嗓音轻软悦耳,可落在顾庭的耳朵里,却怎样都不舒坦。
他从前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心口疼。
没想到现在愈演愈烈,光是瞧着她委屈的神色,他就心疼得不得了。
艹。
真是栽这女人手里了。
顾庭不耐地啧了一声,忽然掀起帘子朝外头驾车的侍卫吩咐道:“去来兮楼。”
既然舍不得,就只能当祖宗哄着。
先去吃顿好的,再带她去成衣铺子首饰店胭脂坊去买一圈。
他常听他手下闲聊交流经验时,都是这样哄女人的。
当时他心底还暗自嘲笑这群没用的,女人还需要哄?
可现在,顾庭只恨自己没出息。
明明恨她恨得要命,却仍舍不得她落一滴泪,皱一下眉,真是不知中了她的什么毒。
来兮楼。
林余娇局促的端坐在紫檀嵌竹丝梅花凳上,有些不安,不大明白为何顾庭不带她回府,反而来了京华最好的酒楼。
顾庭坐在她对面,眸色深深,自点过菜后,视线便一直落在她身上,未曾离开过。
林余娇愈发忐忑,她脸上总不至于镶了什么珠玉宝翠,让他能看这么久。
忽然雅间门口走进来一个男子,眉眼与顾庭有几分相似,身着暗紫色的云纹锦服,腰间挂着块上好的翡翠玉佩,拿着把竹梅山水折扇,端的是一身清贵逼人的气魄。
“皇兄。”他闲庭信步遥遥冲顾庭拱手问好,而后又走到林余娇身侧,狭长的眸子里皆是风流倜傥贵公子般的揶揄笑意,“哟?好精致的小美人儿。皇兄,送我?”
最后两个字,听得林余娇眼前一黑,心也仿佛坠入了无尽谷底。
原来他带她来酒楼,是因为玩腻了。
所以打算将她送给他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