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用自己的账号偷偷关注了他。
瞿铮远只发布过一个回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答案被反反复复编辑过很多次,里面的文字很清晰地记录了他们从相识相遇相知相爱到分开的全过程。
小舅舅后来成了我老婆:其实我和我朋友都怀疑过他是不是我爸在外头的私生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是他长得跟我又不像,他的长相有些女孩子气。
当时我还偷做过DNA鉴定,鉴定需要采样本,我想拔他头发,他不肯,拿内裤嘛又没好意思,就想办法偷了他牙刷,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送给他新牙刷……还跟我说谢谢,要给我做饭吃,哎,我真坏。
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如昨,谢衍以一个神奇的视角看见了事件的另一面,又气又好笑地往下翻了下去。
小舅舅后来成了我老婆:评论区我都看了,大家似乎对弟弟的长相很感兴趣啊,照片就不发了,我就形容一下吧,就是那种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小男生,眼睛挺大的,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他一定是个回回拿奖状的三好学生(事实也是,他成绩很好)。
虽然瘦,但挺能吃,反正喂他什么都吃得下去。
小舅舅后来成了我老婆:今天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了,他晕血症挺严重的,不是晕就是吐,不知道怎么才能克服。完事儿以后他去了趟博物馆,给我带回来一串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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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z好像是情侣的……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小舅舅后来成了我老婆:他们学校有校庆活动,今天给我跳了一段现代舞,我发现他很有舞蹈天赋,特能扭,我一个男的看了都感觉害臊。
小舅舅后来成了我老婆:激将法没用,就不给你们看。
小舅舅后来成了我老婆:今天我生日,这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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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衍透过文字的力量,再一次穿越回了过去。
姜飞伸懒腰时,无意间瞥见他眼眶很红,还偷偷抹了抹眼角。
“师哥?”姜飞不确定地问,“你多久没休息了?要不然先睡一觉吧,身体累坏了不值得。”
谢衍摇摇头:“我没事。”
瞿铮远最后一次修改回答就在半个月前。
——在命运的眷顾下,我又见到他了,可是他已经不愿意飞奔过来拥抱我了。
谢衍偷偷躲进了卫生间里。
案件还在侦查阶段,网络上关于瞿铮远的话题层出不穷地冒出来,甚至有人挂上了一段聊天记录截图,控诉瞿铮远“半夜聊骚”,“约炮”。
截图的内容并不长,背景是微博私信界面,从对白可以看出,瞿铮远问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什么时间有空约出去喝一杯。
粉丝又问,是不是单独的。
瞿铮远说,都行,不介意,反正有的是时间。
谢衍认出那是瞿铮远的微博头像,不过他并不觉得聊天的人是瞿铮远,仅凭一小段截图也并不能说明什么,PS在手,伪造聊天记录是很容易实现的一件事情。
但在营销号和吃瓜群众眼里,那可就是惊天猛料,键盘手们早已倾巢出动,一顿口诛笔伐,关于对瞿铮远人品的讨论一直霸占着热搜榜前三。
原先站瞿铮远这边的那些艺人如今也唯恐避之不及牵扯到自己,不敢吭声,越来越多的粉丝从支持转为中立,就连控评的团队都被喷是脑残护主。
事态发酵,热度被利用,瞿铮远一下就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谢衍看着屏幕上那些替唐颂声讨的人,只感觉无能为力,无数双推波助澜的大手遮天蔽日,真相一点点被掩埋。
中间王不凡来过警局两次,一次是白天,谢衍在外边查案没看见她,一次则是凌晨。
夜已深,云层很厚,天边只有淡淡的月光。
她避开了汹涌的记者团队和狗仔,直奔刑警队小楼,谢衍把她带进接待室。
王不凡还是那一头利落的短发,看起来没大变化。
两人八年没见,这会也顾不上什么寒暄,直奔主题。
“他的微博账号都是我在管理,私聊的情况绝不可能发生,那都是泼脏水的,这帮人简直十恶不赦。”
谢衍身为办案人员,不能直接说“我相信”,只能点点头说:“跟案件有关的信息我们都会核实清楚的,你说的这帮人是指谁?”
“我也不确定,只是觉得有那个可能性。”
据王不凡说,水行影视因为资源方面的事情,跟别家公司闹过不愉快,还打过官司的,对方公司法人就是赵清。
而这个赵清和瞿铮远的恩怨是从几年前开始的。
当时赵清投资拍摄的一部电影《影子杀手》和瞿铮远的《四十八小时》同期上映,作为同类型的电影势必会被粉丝拿来做比较。
影评对票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赵清那边的宣传团队很不要脸地在《四十八小时》刷差评,拉低评分,瞿铮远又不是那种会息事宁人的人,收集好证据后,反手就是一个举报送他上热搜,《四十八小时》也借势冲上票房榜首。
因为这事儿结下梁子后,行业里都知道这两人不太对付,但营销号偏偏爱把两家公司的作品拉出来作对比。
瞿铮远还点赞了一条暗讽赵清公司数据造假的微博。
再一次喜获热搜。
谢衍笑了一声:“挺像他的风格。”毕竟当年肖恒宇剥个虾瞿铮远都能惦记大半年。
“有时候男人耍起心机来比女人还狠。”王不凡评价道。
身为男人的谢衍抬头看了她一眼。
“啊,我不是说你啊。”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两秒,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王不凡赶忙伸出尔康手解释:“我不是说你不是男人,就是……哎,怎么说,你不是那样的男人,你很单纯。”
谢衍笑了笑,低头翻查赵清的信息。
经过一番查证,谢衍发现唐颂和赵清是认识的,唐颂之前参与拍摄的一部电视剧,赵清投资过,且他们的社交账号是互关状态,赵清还评论过唐颂的微博。
“这阵赵清和我们公司都在争万里舟的作品版权,瞿铮远现在被负面新闻缠身,估计版权的事情也够呛,他去年还拍了部电影准备上映的,要是这事儿处理不好,那砸下去的钱全打水漂了。”
谢衍表示理解,风评对一个艺人的影响太大了,产生的蝴蝶效应甚至有可能把一家公司拖垮。
“他不会真出什么事儿吧?”王不凡担忧道。
瞿铮远的这个案子并不复杂,看似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他,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动手了,律师完全可以为他做无罪辩护,就是后续处理起来有点麻烦。
很多嫌疑犯哪怕被放出去之后,还是会被怀疑。
得想办法找出更多的证据才能逆风翻盘,把对方狠狠咬死。
凌晨五点,卖早点的铺子已经准备出摊,谢衍依然留在办公室里翻看笔录,寻找合适的突破口。
四周很安静,能听见空调风扇的声响。
没过多久,姜飞也早早地来到办公室。
“师哥,我给你带了早点,我妈做的蛋饼和茶叶蛋,你尝尝看味道咋样,我感觉有点咸了。”
谢衍笑着接过,虽然在瞿铮远的案子上,姜飞一直跟他持不同意见,但这也情有可原,他并不会因此讨厌姜飞。
谢衍一口吞掉一个茶叶蛋,嚼了几下,然后喝一大口豆浆顺下去,脑袋还在飞速运转。
想证明瞿铮远是无罪的,那就要把所有的人证物证一一推翻。
“一会你再跟我去问问那个苏美芳,我老觉得她眼神有问题。”
姜飞:“什么问题?”
“去了就知道了。”谢衍把蛋饼卷成寿司状,一**进去半个就没了,蛋饼几乎怼到喉咙口,他咳了两下。
姜飞看着都噎得慌:“哎哟你慢点吃行不行,早知道就让我妈弄馄饨了。”
苏美芳显然对警方的再次到来感到很惊讶,谢衍进门时,看见她正在收拾行李。
“准备走了?”
“嗯,对啊。”苏美芳微笑着点点头,边说还边收拾着东西。
她的衣服不多,并没有携带行李箱,洗漱用品和衣服统统塞进了一个破旧的帆布书包里,拉链很不好用,扯了好几下才拉上。
谢衍勾着嘴角笑了笑:“不是来旅游的吗,怎么才呆了两天就急着回去了?”
苏美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垂着眼眸说:“家里有点事情喊我回去了。”
谢衍看着她把酒店赠送的饮料和纸巾等统统塞进背包的侧袋,又从她的装束打扮判断她平常应该挺节俭的。
“你跟这酒店里的人接触过吗?”谢衍问。
苏美芳摇摇头。
“你是前天晚上住进来的,而凶杀案发生在半个月之前,你是怎么知道的?”谢衍问。
苏美芳霎时愣住,顿了两秒才说:“我就听酒店里的房客在传,具体的也不是特别清楚。”
谢衍留意到她说话时伸手抓了抓耳垂下方的位置。
普通人很难掩盖住说谎时的一些小动作,比方揉鼻子,挠脖子,因为人在说谎时,身体会产生一种叫茶酚胺的物质,这种物质通过鼻腔内软组织引起鼻子发痒的感觉,脖颈部位的神经也会产生刺痒,说谎者会无意识地触摸从而缓解这种症状。
苏美芳神色紧张,眼神躲闪,就连姜飞都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
谢衍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那请你把16号晚上听到的呼叫声再模仿一遍给我听听。”
“这问题昨天不是问过了吗?”苏美芳问。
“你尽管模仿就是了。”姜飞说。
苏美芳面露难色:“我记不太清了。”
谢衍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你昨天下午还说很确定听见了的,感触还挺深的,这就忘了?”
苏美芳被这激将法逼得无可奈何,模仿道:“不要不要啊——救命——”
和昨天的口供不符,谢衍的嘴角翘了翘:“你确定吗?”
苏美芳读不透他这个笑容里包含的意思,她就像是一个刚做完判断题的学生,而任课老师走过时点了一下她的题目,什么都没说就又走了。
“我真不太记得了……”
不出所料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