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姜飞热心肠地帮谢衍剖析向日葵的花语:“向日葵只喜欢阳光,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入目无别人,四下皆是你,代表了对方永远忠诚于你,只喜欢你。”
姜飞撞了一下他肩膀,八卦道:“谁送你的啊?是妹子吗?”
谢衍一记白眼飞过去:“你有这个心思花在案子上咱们市的破案率早上去了,凤凰会所卖淫那个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嫌疑人笔录都整理完了?”
姜飞撇撇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不多会,他抬起头,瞅见他师哥正勤劳地举着从同事那借来的喷雾壶给向日葵浇水。
午休时间,谢衍被一通电话召唤,去了一家中式小茶楼。
茶楼就在市局附近,装修复古低调,庭院有山有水有回廊,据说人均最低消费也要四五百左右,都是给有钱人消遣的。
谢衍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进这里,但人生就是这样,多活一天就多一份惊喜,在此之前,他哪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和瞿铮远一起吃饭。
镂空雕花的木质屏风将大厅隔断出多个卡座,茶香满屋,白烟袅袅。
谢衍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来到瞿铮远所预定的位置,木质的小圆桌上摆放着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还有一个精致的草莓小蛋糕,包装上没有任何品牌名,看起来不像是买的。
谢衍拉开椅子入座,表示抱歉:“是不是等很久了?我上午有点忙。”
“刚来。”瞿铮远和他对上眼的那一霎那,眉眼笑得好似在发光,“你剪头发了。”
“啊。”谢衍顺手摸了一把后脑勺,“平时工作太忙了,剃短了洗头方便,跟人交手的时候也不容易被抓到。”
瞿铮远的眼神毫不避讳地落在他脸上,谢衍的脸型很适合短发,干净又阳光,脸蛋虽然脱离稚气,但瞳孔里还能看出当年的那点少年气。
谢衍大概能猜到瞿铮远已经来很久了,因为这一桌的饭菜都不是三两下就出锅的,最少也已经等了半小时了。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闻了闻,很香,但回味微涩。
两人的视线再一次对上时,谢衍放下茶杯,笑了笑:“我脸上又没花,老盯着我干什么,吃东西啊。”
“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瞿铮远说这话时的语调很平静,但他们都知道,这份冷静的背后是长达八年的折磨。
生活在洪流之中,那些棱棱角角一点一点地被沙砾磨平,如今回想起来,依旧觉得漫长而痛苦。
“下次别挑这么贵的地方了。”谢衍说。
瞿铮远鼻尖一酸,差点被这句话弄哭,天知道他盼着谢衍的这个“下次”盼了多久,以至于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有种特不真实的感觉。
“我怕这边上菜慢,就先点了一些你以前爱吃的东西,不知道现在还合不合你口味。”瞿铮远轻轻地搓了搓掌心,“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再点。”
“我口味没怎么变。”谢衍说着就夹起一块翅中往嘴里塞。
他在警队习惯了风卷残云式吞食,猛地意识到周围的顾客都慢条斯理地吃着,于是做作地咬了一小口,又抬眼瞅了一下瞿铮远看他留意自己了没。
仿佛是与相亲对象的第一次见面。
瞿铮远自然是留意他了,嘴角依然挂着温和,甚至可以说是宠溺的笑意。
以前谢衍就抗拒不了他的笑容,如今也是,从嘴角到眉眼,处处透着愉悦的心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见面以来,瞿铮远头一回这么情真意切地笑着,眼尾都延伸出两道小细纹。
谢衍又思绪万千地想起在酒店里某个夜晚,瞿铮远说喜欢看他吃东西。
吃各种东西,想把他嘴巴填满。
以前没听懂的那些骚话如今全都明白过来了。
他吃得更矜持了。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年轻貌美的女服务生缓缓走向他们,问需不需要办理贵宾卡。
“扫二维码就可以,这单可以打八折。”
瞿铮远擦擦嘴巴,微仰起脖颈:“不好意思,我没带手机。”
谢衍用自己的手机办理完手续,不解道:“你一大忙人出门怎么能不带手机呢。”
瞿铮远不紧不慢地拗断蟹腿,将肉剔到碗里:“最想联络的人都已经坐在我对面了,还需要手机做什么。”
谢衍被他撩拨得心尖一热,不过他嘴上还是那般风轻云淡:“一会有钱买单吗,这一顿小两千,我可付不起。”
瞿铮远说:“那等会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冲。”
“上次看守所一日游没游够是吗?还想上拘留所溜一圈?要不然给你办个包年卡吧。”谢衍说。
“如果能每天跟你一起吃饭的话我就办。”
谢衍被他逗乐了。
瞿铮远又接着说:“说实话我挺羡慕那个姜飞的,天天和你一起办案,一定很有意思。”
“等你见了爬满蛆的尸体时就不会这么说了。”谢衍用手指比划,“这么大这么粗,尸体又臭的要死,我们队里一个女孩儿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直接吓哭了。”
趁着某人滔滔不绝的功夫,瞿铮远把小碗跟谢衍的交换了一下。
谢衍叭叭叭的小嘴停住了。
“吃吧。”瞿铮远微微抬了一下头,他的神情动作都十分自然,自然到仿佛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我自己能剥。”谢衍嘴上嘟囔着,却还是不忍心拒绝掉这份好意,挖了一勺塞进嘴里。
这个季节刚好是吃蟹的旺季,蟹黄凝结成块,肥的流油,蟹腿肉还有丝丝甜味。
饭后,服务生过来收拾掉一桌残余,又为他们换上一套新的茶具,陶瓷的小茶盏**是一朵朵盛放的梅花。
茶壶里泡的是云南龙井,茶汤如红酒,瞿铮远品了几口,跟谢衍聊起正事儿。
“公司最近在筹备一部刑侦题材的电视剧,等台本和分镜图都弄好了我发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明显的BUG。”
谢衍问:“你就是因为这事儿才请我吃饭的?”
瞿铮远捕捉到他眼底的情绪,笑了笑:“我说是的话你会失望吗?”
谢衍梗着脖子:“当然不会,我就猜到你肯定有事儿才找我。”
瞿铮远嘴角的笑意渐浓,因为谢衍的耳朵根本不会撒谎。
“对了,你姐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都没怎么听你提过她,开店了吗?咱们见面的事情她知道吗?”
谢衍眼底的光亮骤然消失,睫毛低垂:“她不在做什么,也不会知道我们见面了。”
瞿铮远从他突然变化的语气中隐约预感到了什么,问:“她怎么了?”
“走了。”
“走了?”瞿铮远一时间没怎么反应过来,“她走去哪里了?出国了?”
谢衍摇摇头:“陪我爸妈去了。”
“啊?”瞿铮远扭曲的五官表达着他的震惊,“不会吧!?”
谢衍看着沉在杯底的茶叶,点点头:“她很早就走了。”
瞿铮远的大脑空了几秒。
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相信这样的消息,谢蔓才比他大三岁,就算到今天也就三十六而已,怎么可能会离世呢?
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可能性——谢蔓会不会有抑郁症想不开?
毕竟当年的事情结束得很不尽人意。
瞿铮远迫不及待地追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谢衍却好像不愿意去回忆似的,半天才憋出一句:“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会我们刚搬回老家还没到半年。”
“那意思是,你一直留在国内念书吗?我爸一直说你出国了,我也以为你在国外。”
“本来是准备出国念书的,不过后来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国内参加高考了。”
瞿铮远感到难以置信,那也就是说,从他们分开到谢衍高考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只隔着一小段距离,坐高铁两小时就能见面。
发现过去的一切和瞿平生口中的完全对不上号以后,瞿铮远一时愤懑难平。
“是因为钱的事情吗?”瞿铮远猜测道,“我爸其实并没有给你们钱是吗?国外的学校去不了才留在国内的?”
谢衍觉得这个问题很难解释,想了一会才说:“不是你爸的关系,他当时给了一笔分手费,不过我姐没要,留在国内也是我自己原本的想法,不出去也挺好的,我读了我爸当年读过的学校,还意外地认识了我爸的老同学,知道了很多我爸以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