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点燃随身带的火折子,硝石和烟的呛味稍稍驱散了内室的腐气和湿重。
展昭的步子很慢很慢,火折子的明火飘忽不定,同样飘忽不定的还有展昭映在墙上的影子,忽而长,忽而短。
空气中流转着些许不明的况味,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就好像暗处有一双眼睛,逡巡在你的后背,你到哪里,目光就跟到哪里。
那目光是冷的。
展昭停下了脚步。
他可以清楚看到墙上的影子,除了自己,还有别人。
那人夸张地张开手臂,墙影被烛火牵扯的巨大而怪异。
展昭暗中扣了一枚袖箭在手,心念一转,又将箭尖卸下。
继续缓步向前,后面那人亦步亦趋,展昭微微一笑,忽地腕上发力,甩手出箭,同时一个空中旋身,回头看向那人。
没有人。
有人的话,不会这么安静。
只一件宽大的凌霄红襦裙,轻飘飘直立浮于半空,绶带轻拂,空空的袖管向两边张开,如同一个人展开双臂。
展昭的手心冰凉,握紧巨阙。
火光下,那凌霄红襦裙周身泛着妖异的暗光,依然浮于半空,只是不知为什么,后背微微弓起,如同即将发起攻击的兽。
几乎是在展昭长剑出鞘的同时,那凌霄红裙向着展昭俯扑下来。
巨阙的奋力一击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力道无声无息散失于空气之中,那襦裙却兜头裹将上来,一经沾身便脱之不去,愈收愈紧,似乎要与皮肉长成一体,还要伸出无数触手,探进血肉躯体,凉气丝丝透骨。
火折子咕噜噜滚至一边,火苗明灭,倏忽即没。暗夜,除了暗,只有夜。
展昭全身都被死死裹缠于襦裙之中,不能动弹半分,那襦裙越缠越紧,缠的展昭透不过气来。
一双手,一双女子的手,缓缓缠上展昭的脖颈,十二根冰凉的手指,如同毒蛇腻滑的外皮。
展昭忽然想起了右肩的信蝶。
来不及了,他的全身都已沦入这层层裹就的黑暗,再也触不到信蝶,端木翠永远不会知道他在这里。
这里,是连月光都伸不到的角落。
从端木桥到端木草庐是七步,从端木草庐到端木桥还是七步。
王朝就这样在木桥和草庐之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偶尔看向了无人声的端木草庐,重重叹气。
王朝已经在端木草庐门口等了三天了。
三天前,张龙赵虎在锦绣布庄找到了彻夜未归的展昭。
或者那并不是展昭,只是一个赤红色的人形蛹而已。
是的,就是蛹。
赤红色的布裹着的,应该是一个人,周身微温,按下似乎是人的皮肤,凝神细听,有极细极微的呼吸。
旁边散落的是展昭的巨阙和火折子。
如果所料不错,这里面的人当是展昭。
可是,该怎么把展护卫给“放出来”
那布,似乎和皮肤粘连在一起,不知从何解起,想用刀把布割开,不论下刀多么轻,用力多么小,都立时有血渗出。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回报包大人。
包拯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大家未曾料到包拯的镇定。
“去细花流,找端木翠。”
王朝应声,行了没两步又被包拯叫住,“她若没回来,就在那等她。记得,千万不要擅入端木草庐。”
晚饭时马汉过来了一次,给王朝带了些酒菜,问起展护卫时,马汉颓然摇头,眼眶都红了。
“不知道展大人是中了什么妖法,”王朝心中难过,“希望真如包大人所说,细花流能有办法。”
入夜,马汉先行回府,王朝依然在木桥和草庐间走走停停,实在累了,便在桥边坐下。
端木翠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当时,王朝愁眉紧锁,看着桥下的流水出神,忽然间,水下冒出一个人来。
端木翠身背铁锅,一手持着锅铲,一手拿把菜刀,脑袋上还顶了几蓬水草,口中喃喃有声“水遁的确是要快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