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门人聊天时提过,端木门主曾经向月焚香,从月老那讨得一根月光。
月光若能以根数,日光也必然能以根计,不知道将日光缠于指间是什么感觉。
月光清冷,日光煦暖,若是将日月光华缠于腕间吓,那该是怎样一副华彩闪耀而又流光莹泽的镯子
红鸾闭上眼睛,想象着那日月之镯在自己的腕间灼灼生辉。
良久,幽幽叹一口气。
罢了,所谓的日月之镯,也只有上界那些姿容绝代仪态万方的女仙才可佩戴,日月之辉,焉能饰精怪之身
红鸾用力甩了甩头,披衣下床。
温孤尾鱼在练字,案旁放着一小碗青粳米粥,早已凉透。
“人间的饭食,总是透着一股子世俗之味。”说这话的时候,温孤尾鱼的眉头轻蹙,面上露出嫌恶的神色来。
“门主在瀛洲待得久了,一时不习惯也是有的。”红鸾恭恭敬敬道,“只是入乡随俗,也只能些许将就些。”
温孤尾鱼嗯了一声,墨笔在宣纸上辗转拖曳开来,红鸾没有留意他在写些什么,也不想去留意他在写些什么。
收拾了碗碟,红鸾托了餐盘正要出门,就听温孤尾鱼道“慢着。”
这一声很轻,但红鸾的心跳似乎都跳漏了半拍。
自她进屋开始,温孤尾鱼似乎根本没有抬眼看过她一眼,为什么要让自己站住,难道自己方才又有什么地方做地不合他心意
“你的眉毛,画的似乎有些淡了。”
眉毛
红鸾恍惚记起,方才梳妆之时,似乎确实只是匆匆扫了扫眉梢。
“我这就去房中补过。”
“那也未免太麻烦了些,”温孤尾鱼淡淡道,“过来,我帮你画上。”
红鸾的身子有些僵硬,事实上,自听说温孤尾鱼要给她画眉那一刻起,她的神经就未曾舒展半分。
为什么要给她画眉温孤尾鱼又在想些什么画眉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和典故么
似乎,只有极亲密的关系,男子才会为女子画眉的。
她与温孤尾鱼,断断称不上亲密,为什么温孤尾鱼总是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出这样让人费解的举动
与红鸾的紧张相比,温孤尾鱼似乎要舒展许多。
他手执青螺子黛石,些须蘸了些水,晕开的石墨便在红鸾的眉梢迤逦开来。温孤尾鱼的眼中,只看得到红鸾的眉,精描细画,似是雕琢一件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品。
红鸾的背上渗出细汗。
“这样看起来,便好很多。”温孤尾鱼将手中的黛石放下,“要去见展昭,总得收拾清爽才好。”
红鸾怔住,张了张口又闭上,面上现出慌乱的神色来。
“我,我没有要去见展昭。”
“哦”温孤尾鱼似乎是突然才想起来,“我忘记告诉你,展昭在偏厅等你。”
“展昭,在偏厅他来找我”红鸾有些不可置信。
“是。”
“他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很久了,”温孤尾鱼似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似乎有急事找你。”
红鸾咬了咬嘴唇,明知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门主怎么没早些告诉我”
温孤尾鱼抬起头来,眼底尽是深不可测的笑意“让他多等等不好么,姑娘家总得矜持一点。”
“不是的,”红鸾忽然惶恐起来,努力要撇清些什么,“不是门主想的那样,我和展大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我知道门主不喜欢门人和开封府的人有往来,我没有”
“你和展昭有往来,这样很好。”
很好
红鸾又一次怔住,不认识一般看着温孤尾鱼。
她确信自己从未对温孤尾鱼的情绪表达理解错误,以往温孤尾鱼说起开封府,尤其是展昭时,都从来不曾掩饰眼底深深的嫌恶和轻蔑。
为什么这一次,会“很好”
“你该去偏厅了,”温孤尾鱼将毛笔轻轻置入笔洗之中,墨色登时在水中蕴散开来,“不要让人等太久。”
目送红鸾走远,温孤尾鱼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
低头看时,宣纸上的字墨早已干了。
“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湿红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这是唐玄宗时梅妃江采萍的一首诗。
传说唐玄宗专宠杨贵妃后就冷落了其他妃子,但又难免旧情难忘,便给梅妃江采萍密赐了一斛珍珠以示歉意,谁料个性强烈的梅妃却把珍珠原封不动地退回来,并附上上述的诗。
“倒是可惜了梅妃,不过喜新厌旧本就是男子的癖性,不是么”温孤尾鱼喃喃自语,眼底的笑意愈来愈胜,“届时你便会发现,由始至终,对你一心一意的,便只有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