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僵持间,外间脚步声起,伴随着阿弥清脆的声音“姑娘。”
端木翠迅速收回链枪,随即转过身去,再不看展昭。
帐帘一掀,带进微微寒气,阿弥的脸被夜风吹得有些发红,她的目光在展昭身上停留了一回,明亮的眸子里透出笑意来“姑娘,军帐已经收拾好了,我现在就带展昭过去么”
展昭一愣,下意识看向端木翠她让人为他收拾了军帐
“不用了,”端木翠眼睫低垂,语气平淡的很,“我想来想去,展昭还是不适合留下来,你送他出军营吧。”
阿弥一怔,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内端木翠就转了心意“送他出军营那展昭要到哪里去”
“我怎么知道,”端木翠脸色一沉,“安邑这么大,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只不要在我眼前晃便是”
语毕,她连留也不愿多留一下,皱着眉头从阿弥身边过去,狠狠掀起帘幕,一矮身便出去了。
阿弥愣在当地,看了看还在轻轻晃荡的帘幕又看看展昭,一脸的不知所措,好久才迟疑道“展昭,你又怎么得罪我们姑娘了”
展昭不答,顿了顿轻声问道“将军让你为我收拾军帐么”
“是啊,”一说起这个,阿弥好看的两道弯眉又蹙到一处,“方才打发了高伯蹇将军他们之后,姑娘让我收拾一处干净的军帐出来,还要拨两个兵卫给你差遣的谁知道一晃眼的功夫,唉”
阿弥轻轻叹气,一只手负气般扯着腰间的束带,忽的看到展昭面色不对,忙开口劝和“不过我们姑娘一直便是这样的脾气的,才刚说的话,忽然要改了也不定展昭,姑娘让我送你出营,这便是放了你啦,想必姑娘不再疑心你是朝歌的细作了,只是你会去哪里”
她如此问时,心中好生忐忑,生怕自展昭口中说出要远离安邑的话来。
展昭被阿弥方才那番说辞搅的好生烦乱,他以为端木翠一心疑他,按不下心头火气,这才有先前那番怒斥,原想着依着端木翠的性子,必然暴跳如雷,还不知要生出多少后事来,没料到她竟忍了下去,还让阿弥送他走念及此节,展昭心中忽的一空,他的话说的那般重,也不知端木翠有没有往心里去,这要搁着是在开封,必是眼圈儿红红的走了,一时间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心疼,转念又一想,为何我到了沉渊之中,素日里的沉静平和全不见了,这般急躁难耐
一时间心乱如麻,内里五味杂陈,阿弥连喊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什么”
“我是问你,会离开安邑么”阿弥咬着嘴唇,又是期盼又是紧张。
“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暂时在安邑住下,再图出路吧。”
阿弥一颗心落回平地,展颜一笑,极是可爱“那我送你出去罢,展昭,你要去哪里住下”
展昭在安邑所识之人寥寥无几,下意识道“或者我先回旗穆家的宅院”话到中途,忽的想起旗穆一家,忙道,“阿弥姑娘,将军会怎么处置旗穆家的人”
阿弥不解“展昭,你跟旗穆一家非亲非故,缘何这么记挂他们”
想了想又道“搜出那么些暗通朝歌的证物,旗穆一家是细作是必定无疑的了。只是那两个老家伙嘴巴严的很,再怎么用刑也问不出半个字来,想必也是存了死念了。听将军的口气,端木营后头就不管这事了,也让高伯蹇将军善后了。”
展昭犹豫了一回,忍不住向着阿弥微微拱手“阿弥姑娘,展昭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旗穆家的案子,暗通朝歌的指控,恐怕有一大部分都要落在旗穆丁和旗穆典身上。旗穆家的其它人,譬如旗穆衣罗姑娘,还有一干下人,株连获罪,罪不至死。如果不是很为难的话,还请阿弥姑娘得便处能为他们说两句好话。”
阿弥静静听着,依着她的身份,要到高伯蹇处为旗穆一家人带句好话,想必高伯蹇也会卖她三分人情,只是
旗穆衣罗姑娘
阿弥忽然想起去地牢提押展昭时,站在展昭身后的那个女子,虽然神情凄苦披头散发,但是细细端详,不失为一个美人胚子,展昭自保尚且无暇,居然为她求情
一时间好不舒服,又是委屈又是不快,只是低头不作声。
展昭见她面色有异,倒没猜到她这许多心思,还以为她只是为难,当下微微一笑“阿弥姑娘,若是为难的话,展某方才所言,你只当没有听过,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阿弥莞尔“展大哥,我记下就是了,改日得空,我会专门去高伯蹇处跟他讨这个人情。”
她忽然改口唤他展大哥,展昭心中咯噔一声,诧异之色自眸底一掠而过,旋即低下眼睫,不动声色“既如此,阿弥姑娘受累。”
端木翠这一晚睡的极不踏实,翻来覆去,一闭眼便是展昭厉声斥她,一字一句,利若钢锥,让她哪怕只是想着都觉胸口闷疼,忽然就后悔起来早知不该这么轻易把展昭放了的,应该吊起来打一顿再说。
后半夜时才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正渐入黑甜之时,枕边有人轻声唤她“将军,将军。”
端木翠一惊而醒,翻身下床,这才发觉帐中雾气弥漫,寒气逼人,帐外似有喑哑呜咽之声,声声惨厉,直教人毛骨悚然。
端木翠素知朝歌军中颇多能人异士,行些诡异迷障之法,心头倒也不惧,冷冷一笑,抽了穿心莲花在手,连大氅也不披,行至帐门处,缓缓伸手掀起帘帐。
外间早已不复白日模样,天色变作土黄,浓云低压,乌鸦成群噪叫而过,护在主帐之外的军帐连同兵卫,半个人影也无。
端木翠不动声色,正待踏步,忽觉有异,低头看时,主帐前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深坑,坑底泥浆如墨,水泡翻滚不休,而坑底正中处,竟躺着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