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端木翠醒转,已是第二日午时,甫一睁眼,见到帐内女侍立了一片,床边不远处两个随军大夫正低声谈着什么,自己先前受伤之处,已然包扎妥当。
不觉心中一松,想了想便要坐起,有那眼神活络的女侍,赶紧上前扶住,另有女侍过来,在端木翠背后垫起衾被。
端木翠四下看了看,问道“阿弥呢”
话音刚落,阿弥已经掀帘进来了,想来是听到里间动静。
端木翠示意她近前,屏退左右不相干之人,问道“是展昭送我回来的”
阿弥点头称是。
“没有为难他吧他人呢”
“在帐中休息。”
端木翠略略点头,沉吟了一会又问“昨夜谋刺之人,尸首可全带回来了”
阿弥点头“都是生面孔,身上没带不相干的东西,看不出蹊跷来。”
端木翠冷笑“想必是远道而来,昨夜是我失察,给他们钻了空子。”
阿弥心有余悸“姑娘,你伤的不轻,好在昨夜遇到展昭。”
端木翠不答,忽的想起什么“我遇刺一事,有无声张”
阿弥摇头“天快晓时展昭送姑娘过来的,里里外外兵卫的嘴巴都严实的很,没有把消息漏出去。”
端木翠微笑“做的好,就该杀杀他们的威风。”
阿弥扑哧一笑“姑娘,你都伤成这样了,到底是谁杀了谁的威风”
端木翠也笑“你不妨散布消息出去,就说昨夜有人谋刺我,一个个都叫我给收拾了。”
两人说笑一阵,阿弥径自出来,去到右首一个较小的军帐之中,展昭侧身榻上和衣而眠,衣上尚有暗黑血迹,阿弥犹豫了一下,小声唤他“展大哥”
等了一回,未见展昭应声,阿弥伸手去推他肩膀,忽见展昭双目陡睁,出手如电,瞬间钳住她手腕。
阿弥痛呼一声,与此同时,展昭急撤手回去,局促道“阿弥姑娘,我以为”
阿弥抚住手腕,只不敢抬头去看展昭,低声道“展大哥,姑娘让你进去。”
展昭一怔,旋即起身往外走,阿弥看住展昭背影,只是紧咬嘴唇,但见帐帘掀落之间,帐内先是一亮,无数细小尘埃在光线之中飞舞,只瞬间功夫,旋又隐去。
阿弥原地立住不动,慢慢倚住睡榻坐下,忽然就将脸埋入榻褥之中,眼眶酸涩发胀。
褥上还隐隐留着展昭的气息,温暖,带着不知名草药的淡淡味道,阿弥的眼泪不知不觉滑落下来。
从昨晚到现在,她都几乎不敢抬起头来看展昭。
怎么办呢她恍惚地想,展大哥只托我办这一件事情,我居然都没能办好。
昨夜她匆匆赶去高伯蹇营,去时才知旗穆丁和旗穆典均已刑讯至死,再问起旗穆衣罗时,高伯蹇忽然就支吾起来,先是说死了,问及尸首在哪,他又讷讷地说不出。
阿弥越问越是疑心,忽然想起军中先前关于高伯蹇的传闻来,眼神便直往高伯蹇的内室飘,高伯蹇更加慌张,身子挡住她视线,说话颠三倒四不着边际。
这一来更加印证了阿弥疑心,她忽然就拨开高伯蹇,往内室直冲而去,待见到眼前情景,只觉浑身的血一下子直冲颅顶。
既然撕开了脸皮,高伯蹇也就不再顾左右而言它了,只是夹枪带棒话里有话“阿弥姑娘,你来这,可有端木将军的授意”
阿弥不理睬他,她一声不吭走到床榻边,解下身上披氅,裹住目光呆滞全身赤裸的旗穆衣罗。
高伯蹇有些恼怒“阿弥姑娘,本座看在端木将军的面上,礼让你三分,但你也别太过放肆”
阿弥扶着旗穆衣罗站起,隔着大氅,她都能感觉到旗穆衣罗身体的单薄和瑟瑟发抖。
走到外间时,被丘山先生拦下。
他大抵也知道是自家主子无耻淫烂,说话并不是很有底气,但是占了三分理“阿弥姑娘,怎么说将军也是丞相亲封的将军,就算是端木将军在,也得给高将军几分颜面,你这样,不是往将军脸上打么”
阿弥迟疑了一下,但她的步子没停。
身后是高伯蹇气急败坏的叫嚣“端木翠就是这样调教她底下人的么”
人她是带回来了,但是
旗穆衣罗疯了,不知这样说是否贴切,她不是歇斯底里的那种疯,她目光呆滞,不说一句话,谁也不认识,蜷缩在军帐的角落里,安静地像个死人。
展昭掀开帐帘,见到女侍正服侍端木翠羹饭,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她原本都是外伤,而今能如常进食,想必是无大碍了。
端木翠眼角余光瞥到展昭,挥手让那女侍退下,向着展昭莞尔。
展昭微微一笑,缓步过去“将军好些了”
端木翠仰头看他“你何不坐下说话我这样看你,脖子都仰酸了。”
展昭略一迟疑,还是撩衣在榻边坐下,端木翠若有所思看住他,忽的开口“展昭,昨晚是你救我。”
展昭答非所问“将军深夜独自一人出营,连兵器都未曾携带,所为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