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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魇】-四(1 / 2)

端木翠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宫里的床分外柔软分外舒服,早间明明醒了,实在舍不得起身,翻了身又睡着了,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了汉武帝,双手袖在身后围着承露台的铜仙人转来转去。

汉武帝刘彻,算是帝王中追求长生的前锋战士,他听信方士之说,认定用天降甘霖拌食玉石碎屑可以长生不老,所以在建章宫中建了一个承露台,承露台上设跪立的铜仙人,整日托着仙掌承接天降甘霖。

端木翠那时被杨戬接去天庭小住,见天闲的发慌,视窥看人间为一大乐事,最喜欢趴在一尺碧潭边看人世种种,一尺碧潭,潭如其名,四四方方,长宽均一尺,潭水如碧玉,深不见底,窥看人间需持念符咒,念咒之时,小小潭中雾气缭绕流急浪高,不多时复转清明,人间万千气象,悉俱眼前,清晰如镜,伸手可探。

通俗点说,也就跟看电视差不多了,那么多频道任君择选,端木翠偏偏就好上了皇宫这一款汉武帝求长生。

看的最多的就是承露台的铜仙人,日日聚甘霖,聚满了一小杯之后,守着的宫人如获至宝,赶紧拌匀了玉屑去给刘彻享用,端木翠喜欢看刘彻服食时的模样,那面上的满足与得意之情,实在叫她叹为观止。

有几次,杨戬找过来,她还同杨戬说“这皇帝,脑子是有病吧”

杨戬瞪她“趴在地上,有一点女仙的样子没有”

她突发奇想“大哥,我去往他的托盘里吐口口水吧,反正也是神仙的口水。”

杨戬毫不客气地拎她起来“再这样趴着,赶回瀛洲去。”

两人一个讲东,一个讲西,鸡同鸭讲,谁也听不进谁的。

汉宫

端木翠揉揉脑袋,打着呵欠披衣起床,汉宫里,委实是发生过不少让她看着觉得很新鲜的事情的只是好端端的,怎么会梦到刘彻

睡眼惺忪地开门,门外候着的宫人赶紧见礼,不多时洗漱的铜盆帛巾就送将进来,还有人侍候着更衣梳发,方收拾清爽,太后的贴身宫人银朱引着膳食宫人进来,在案上布好早膳。

都快正午了,也难得人家还给她备着早膳,银朱挥手让旁人退下,亲自动手给她盛了碗青梗小米粥,抿嘴笑道“端木姑娘好睡,展大人早间来过一趟。”

端木翠奇道“是展昭么他来做什么”

银朱揶揄道“自然是找你来的,总不见得是找我,即便是找我,也是吩咐煎药啊熬粥啊”

端木翠唇角不由浮出笑意来。

都是年轻姑娘家,说笑之间,自然熟的快些,端木翠低头喝粥,银朱坐在案旁双手捧着脸看她“端木姑娘,展大人是不是喜欢你啊”

端木翠白了她一眼“乱讲。”

银朱撇撇嘴“端木姑娘,宫里人的眼睛鼻子耳朵都比宫外人好使百倍,听一句话都能揣摩出许多用意来,展大人的心思,我只用一只眼睛都能瞧得明白,何况是两只眼睛看着呢。”

端木翠慢吞吞道“喜欢便喜欢嘛,他要喜欢,我也不能让他不喜欢不是”

银朱像见了鬼一样看她“端木姑娘,你这才是得了便宜卖乖呢,你可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惦记着展护卫”

“怎么有很多人也喜欢展昭么”这个端木翠还真是不知道。

银朱叹气,伸手朝外头虚指了一下“端木姑娘,你知道这宫里有多少宫女么可是宫里才有几个男人皇上只有一个,其它的那些太监公公,不说也罢。”

“禁军侍卫倒是有几个周正的,只是,也不大能见到。”

“后来展大人封了御前行走,那样的人品模样,那样的功夫气派,哪怕和下人说话呢,都透着谦和气,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莫说那群小丫头惦记着,便是我,有时他同我多说两句,我也心慌呢。”银朱笑嘻嘻的,倒是不避讳的很。

端木翠也笑,似乎旁人喜欢展昭,自己也与有荣焉。

银朱看着她,忽然就叹了口气。

“端木姑娘,你是个福气人。展大人那么好的人,必是个疼人的。有些人,长了张好面皮,内里行的都不是人事”她忽然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御史台殿院的章大人么”

“啊嗯。”早知道宫里头必有些蜚短流长,端木翠含糊以对。

“那样文采风流的一个人,表面上文气清秀,床帏里,能把女人折腾的死过去,听说新近死的那个妾侍就死在那档子事上头”

端木翠不明白话题怎么就绕到这上头了,心中尴尬不已,赶紧岔开话题“银朱,昨日我随包大人进宫时,掉了根簪子。”

“是么贵重么”

“也不是很贵重,只是娘亲留下来的,丢了总是可惜,可不可以帮我找一找”

银朱皱了皱眉头“宫里头人多手杂的,端木姑娘,如被人捡了去,可就难找了。”

“我记得”端木翠蹙着眉头,“似乎在御河西首那间偏殿门口还带着的,后面一转头就不见了附近好像还有个老妇人”

“御河西首的偏殿”银朱回想了一下,“是不是锁着门那是姚美人的寝殿吧。”

“可能是吧”端木翠含糊其辞,“我也不清楚。”

“那多半是叫那个老妇人捡了去。你记得她的样子不曾若记得还好找些。”

“好像还记得”端木翠心中一动,“银朱,替我寻笔墨来,我把她样子画了你看。”

不多时笔墨备好,端木翠装模作样运笔,笔头颤巍巍上了纸面,横不是横竖不是竖,抖抖索索勾勒出一个千奇百怪的人形来,银朱笑得肚子疼。

端木翠故作不悦地揉掉一张,然后起身将银朱往外推“你在旁看着,我紧张的很,你出去走走,留我一人画。”

“哎,哪个画师还怕人看他作画的”银朱吃吃笑着,到底被端木翠推了出去。

在门外站了半晌,忽的想起太后午后要用的桂花茶还没备,赶紧拔腿往正殿走,心思赶的急,廊道拐弯处迎头撞上一人。

“展大人”不消抬头,只看那绛红官服和下摆处的天蓝色云海纹,她便知来的是谁。

果不其然。

“银朱姑娘,”展昭微笑,举止一如既往的平和有礼,可是促狭的银朱,偏偏就从此间嗅出了几分局促的意味。

这也怪不得她,要说展昭,常在宫里行走,可来太后处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还都是例行公事般跟着包大人一起来,今儿日头是打西边出来了,才刚过午呢,已经造访两回了。

“端木姑娘么醒是醒了,关门画画儿呢,怎么都不让人看。”不待展昭问话,她筛豆子般噼里啪啦,然后一拧身,偷笑着跑开。

展昭转身看着她的背影,苦笑摇头。

宫里头这班姑娘们的心思,若说展昭不懂,也未免太小瞧他了,还记得耀武楼初封御猫之后入宫觐见,一路走来,那些个宫人都拿眼偷瞄他,有几个聚作一处,窃窃私语也不知说些什么,忽一下笑开,个个脸上都飞了红云。

那一次,他真是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还记得同行的是禁军侍卫向天启,以过来人的姿态安慰他“展大侠,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这群小丫头片子宫里又没什么新鲜事”

画外音谁都听得出来宫里头没什么新鲜事,忽然多了这么个生面孔,之前又有那么多关于他如何本事如何威风的传闻进来,如今真身驾到,可不是要被指指点点,议议论论说不定午夜梦回之时,他都是香闺枕畔细诉记挂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