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翠袖子一撸,满心准备跟徐庆过上两招。
不过片刻之后,她就改变了主意。
眼前这人,长的是凶了点,但看那尴尬的眼神、欲辩白无从下口的表情,更关键的是,手舞那么两把威风凛凛的开山大锤,见到她过来时,竟慌里慌张局促地退了好几步。
端木翠停下脚步,看看徐庆,又回头看看刘婶。
刘婶只探出一个脑袋,很是紧张地看向这边。
八成是误会了,端木翠噗的笑出声来。
事情的末了,徐庆被请进端木翠的院子里,喝了一大碗茶。
刘婶也知道是误会了,怪臊的慌,一叠声地抱怨说书先生害人。
徐庆憨憨坐在花坛沿上,咕噜噜将碗茶饮了个底朝天,拿袖子抹了抹嘴,又挠挠脑袋“姑娘,你这花坛,怎么草都不长一根”
端木翠抿嘴一乐。
徐庆脸一红,讷讷地也不知要找什么话说,忽然想起正事,向刘婶打听绸缎庄的所在,刘婶恍然“那庄子,原来是你家的啊”
“也不是我家的”徐庆嘴笨,嘟囔了许久刘婶也没搞清楚他跟他口中的卢方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好在,刘婶也压根不关心。
问清了绸缎庄的所在,好像也不好在这叨扰了,徐庆把包袱褡裢一挂,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那姑娘,我走了啊。”
走就走呗,谁还留你不成,端木翠扑哧一笑还真没见过这么逗的人。
徐庆让她笑得紧张到不行,三步并作两步跨出门去,逃荒一般。
走了一段,他偷偷回头看,大门已经从里头关上了,院墙上挤挤地挨着一丛淡紫色的花,花瓣间泛着白,雅致的很。
这姑娘
徐庆挠挠脑袋还真好看。
第二天,徐庆老早就起身,绸缎庄里上至掌柜下到伙计,见到他无不恭恭敬敬,尊一声三老爷。
三老爷什么三老爷,徐庆皱眉,准是大哥搞出来的,江湖人,什么老爷不老爷的。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伸长脖子往架子上堆的高高的布匹上瞅,红的绿的白的蓝的,绸的缎的丝的麻的,压花的织锦的提暗纹的,看的他眼都花了。
“三老爷这是要挑布”掌柜的迎送八方,瞅人眉高眼低便能将人的心思猜个分,对着憨厚老实的徐庆,更是一猜一个准。
“嗯”一下子被人猜了个正中,徐庆有点不好意思。
“这样的布”掌柜的目光在徐庆瞅的最多的那一爿处逡巡了一回,“可都是姑娘家用的”
徐庆腾的就闹了个大红脸。
“嗯,姑娘家姑娘家远房的妹子”
掌柜的登时就心里透亮了。
这三老爷,慢说也三十好几的人了,生的五大三粗,为人透着几分子莽,但人是好人,只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成家,记得前年五鼠一同过来时,大老爷卢方还瞅个空子跟他吩咐要帮三爷留点心,看看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姑娘家,他一直惦记着这事,奈何这三爷也是个一年到头不常见到的,这事也就一直拖到现在了。
难不成,莽夫也开窍了
掌柜的心里头窃喜,绸缎庄的几位东家都是待下人宽和的,他也乐得他们顺风顺水玉成好事,当下殷勤到不行,踩高架子将镇店的几款都拿下来了。
“三爷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刘婶一开门,便看到了徐庆,还有他抱着的两匹绸子,绸子是淡绿色的,笼了一层纱样,一看就是上好的货色。
“婶子”徐庆讷讷的,“也没啥,就是谢谢昨儿姑娘招待喝茶”
刘婶是过来人,看看布,再看看徐庆,又看看布,得,全明白了。
明白之余,还勾起了她的些许回忆。
想当初,她们家那死老头子,也是第一天打了个照面,第二天就扛了半袋玉米棒子来,往门口一搁,冲着她傻呵呵地笑。
半个月之后,媒人就上门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
待得刘婶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徐庆已经在门口站了老半天了,心慌慌的,捧着布匹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徐爷”刘婶为难,“姑娘还没起,这东西,我不好收”
“不妨事,先收下,”徐庆出汗了,“也不值什么钱,就是谢谢姑娘昨儿请喝茶”
那么大块头一人,居然也紧张到说不下去了,忽然就把布匹往刘婶怀里一塞,逃也似的去了。
“哎,徐爷”刘婶急的直跺脚。
看看叫不回他,只得先把布匹送到厅上,继续回灶房给端木翠熬汤。
早上她过来时,端木翠给她开了个门,又回房睡回笼觉,她看着端木翠脸色不大好,多问了几句,果然,端木翠只说不小心撞着了,腰背不舒服。
这要吃什么补一补,刘婶大伤脑筋,这丫头嘴挑,什么鸡汤骨头汤的统统不沾,也只能给她熬点菌菇类的素汤汁了。
正忙活着,外头又有人笃笃笃地叩门,刘婶将手在围兜上抹了抹,赶紧过去开门。
果然是展昭,一袭绛红官服,乌纱官帽,发带前缀,官帽正前缀一颗莹润白玉,衬得整个人愈发精神爽利。
展昭通常都是便装过来,见他这一身严整官服,便知他不可久留。
果然,展昭并不进来“端木起了么”
“说是身子不舒服,还在睡。”
展昭微笑,将手中拎着的食盒递给刘婶“方才路过百味楼,买了些虾醢浸的荠菜菌菇蒸饺,端木若问起,告诉她里面是没有虾仁的,只是入了味而已。我买的多,刘婶也尝尝。”
刘婶下意识接过来,看了看展昭,欲言又止。
展昭察觉到了,剑眉微扬“刘婶,有话”
刘婶心一横,豁出去了。
“展大人,”她拎着食盒,一字一句说的小心,“按说呢你是主,我是仆,你是官,我是民,这话说出来,怕拂了你的意,你就当我长你几岁,算半个老人家,听进去就听,听不进呢,也由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