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完毕,转身过来时,白玉堂正莫名其妙地看他。
“什么叫现在能看到,还不多看看,哪天走了,就真看不到了公孙先生,看得什么新奇玩意儿”
公孙策乜了他一眼,慢吞吞道“神仙”
再然后,他满意地看着白玉堂无语离去的背影,笑的很是得意“就知道你不会信的。”
之前既对公孙先生说了有事,就不好在府里待着,况且,自己也并不当真想待在府里。晚膳过后,展昭便出了府,白玉堂先还想跟出来“展昭,喝酒去么”
展昭回了两个字“巡街。”
“你是四品官儿么还要巡街”白玉堂鄙视归鄙视,到底没深究,晃晃悠悠回房了。
夜晚的东京城热闹不减,展昭心中有事,只是信步随人流而走,不觉便行至马行街附近,马行街是城内一等一的酒楼繁盛地,人声喧嚣,呼声四起。有宋人在铁围山丛谈中记述说“天下苦蚊蚋,独都城马行街无蚊蚋,马行街者,京师夜市酒楼极繁盛处也。蚊蚋恶油,而马行街人物嘈杂,灯火照天,每至四更鼓罢,故永无蚊蚋。”
马行街以油却蚊蚋,此处的繁华热闹可见一斑。
展昭只是行路,心不在焉,忽的有人到面前,很是熟络地叫了一声“展大人”
展昭这才回神,看眼前人时,原来是刘婶,一怔之下,不觉向刘婶身后看去。
刘婶猜到他心思,笑道“姑娘没跟我一道,我给姑娘备了晚饭之后就走啦。”
自从端木翠在院中花圃以花为胎养取破碎魂魄以来,为了怕刘婶受到惊吓,入暮之后便打发刘婶返家,这一节原也跟展昭提过,只是现下展昭心中挂碍太多,一时倒是忘了。
反应过来之后,展昭微笑“刘婶怎么会在这”
刘婶一抬手,手中正拎着一个油兜子“来买些猪胰胡饼,家里的小子们爱吃。”
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展大人现下不忙,怎么不去找端木姑娘”
又是这个问题
展昭笑了笑,尚未思及怎么回答,刘婶自说自话开了“那么一个年轻姑娘家,整日闷在房里,岂不是要闷出病来,展大人,城里的夜市这么热闹,倘若不忙,也带端木姑娘出来逛逛,上次我闲着跟她讲瓦子里的傀儡戏,她听得津津有味的,我问她看过没有,她只是摇头。我有心带她出来逛逛的,又想着终是年轻姑娘家,让我这老婆子带着抛头露面不妥当”
展昭一时听的失神,似是问刘婶又似是自言自语“端木喜欢看傀儡戏”
“给她讲的时候,她听的入神,都不带挪窝儿的,”刘婶笑,“两只眼睛溜溜地圆,睁这么大”
说着,她还伸手比划,腕上套着的油兜子一晃一晃的。
刘婶惦记着家里的娃等着吃猪胰胡饼,很快便离开了,展昭却在原地站了很久,脑子里乱乱的理不出个头绪来,直到有车行的伙计拉货过来,在身后一叠声地请“这位大人,借个道成么,借个道”
展昭蓦地转过身来,那伙计吓了个激灵,展昭却不理会他,大踏步转身离去。
到了端木翠门口,原本想伸手叩门,手到门上,又慢慢收回来。
以往他日间忙碌,往往到得晚上才有时间过来,那时刘婶早已走了,他叩门时,总是端木翠兴高采烈过来开门。
这时他突然想知道,开门前的那一刻,她究竟在干什么。
展昭退后两步,四下看了看,忽的促狭心起往常藉由门进出,这次何不做一回墙上客。
提气上跃,方稳住身子攀住院墙,看院内时,蓦地愣住。
她原来并不曾进房,抱着膝盖坐在进房的阶上,身边有一盏桐油灯,灯焰小小,她伸手去捻灯焰,吹一口,灯灭,捻一下,焰起,再吹一下,灯又灭,复捻一下,焰又起。
展昭怀疑自己若是不来,她能这样乐此不疲地玩一晚上。
不是没有见过她安静的模样,但是安静到近乎寂寞的模样,却是第一次见。
只看一眼,展昭心中已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可以哭、可以闹、可以生气不理人、可以发脾气吵架,但是,实在不应该寂寞的。
趁着她尚未察觉,展昭悄然撤手下来。
他在墙下站了许久,眼眶不觉酸涩,顿了顿,深深吁了口气,走到门边,轻轻伸手叩门。
展昭听到院内响起的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刚停手,门便开了。
“哎,展昭,”端木翠又惊又喜,带着三分得意,“我刚还想,你会来的,结果你就敲门了”
展昭没说话,只是仔细看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方才寂寞的模样,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
“哎,展昭。”端木翠让他看得奇怪,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不见他反应,心下有些着慌,“展昭展昭”
“嗯”展昭回过神来,伸手捉住她的手放下来。
端木翠没好气“你傻了么我喊你那么多声。”
语毕头一歪“你不是不来么,怎么又来了”
“又来怎么了”眼见她挡着门,竟是一副不让进的架势,展昭不觉微笑。
“大丈夫言而无信。”
展昭沉吟片刻,缓缓点头“端木姑娘说的是,言而无信,何以为言,确实不该来的。”
语罢,竟真的当着她的面转身离去。
端木翠眼睁睁看着他走远,一时摸不清他在唱哪出。
正犹豫是不是要叫他时,展昭又停下步子,转过身来,一脸的为难。
“只是”他好看的眉峰蹙起,“实在找不到别人陪我去看傀儡戏,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