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庭渊心怀疑惑的被人请到了谭知府平日里会见客人的屋子里。
“乔郎君,您这边稍等片刻,大人正在处理政事。”
乔庭渊还被送上了一杯热茶,他虚虚的坐在凳子边缘,有一下没一下的搭着茶盖,拨弄着茶叶梗。
乔庭渊自觉他才刚刚成为一个生员,能在府学读书的时候,拿到一些国家粮而已。
说起来,只是一个刚刚进入系统的公务员而已,以后见到知县无需行礼,轻易不得用刑。
谭知府这忽然冒头请他,这种莫名其妙,不在乔庭渊掌控之中的感觉稍微有一些不算舒服。
乔庭渊心里估计着,大概是过了几炷香的时间,谭知府姗姗来迟。
“大人。”
乔庭渊虚坐的时间久了,缓了一下才起身行礼。
谭知府进了屋子,打量了两眼乔庭渊而后严肃的说“这请乔郎君过来,是不是乔郎君心里还有些疑惑”
“大人邀约是学生荣幸。”
谭知府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而后摆了摆手说“上一次府试之时,是你出手帮助了府上的小娘子,理应受到款待。”
“上次我不在家多有不便,此次有缘。”
言下之意,就是请乔庭渊去吃个饭,谢谢他。
乔庭渊表达了自己只是于情于理的帮忙,并不需要特别款待,但还是在谭知府严肃的目光之中转到了谭府去。
“大人,不知能否请人去告知家父一声。”
乔庭渊想起来走之前乔成还担着心,赶忙从谭府里找了仆人交代了客栈的位置。
再次进入了知府的宅子,乔庭渊这次才有机会细细打量。
并不算豪华奢侈,但是细节之处却能看到雅致,是属于财不露富型的装修。
乔庭渊到的时候,桌子上都已经差不多开始摆菜,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谭知府转身去了书房卸下官服,只留乔庭渊一人再次孤独饮茶。
仆人上来给他沏茶,动作之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打量。
乔庭渊见他面熟,似乎是上次扣响谭府门的时候,遇见的那位脾气不算好的开门人。
“您请用。”仆人早就听说了今年乔庭渊秀才榜首的身份,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老爷
。”
忽然一声称呼让乔庭渊回了神。
他起身行礼后一看,那位头发微微发白的中年男人,稍微觉得有些眼熟。
查松笑他“说是有缘再见便又见面了。”
乔庭渊恍然大悟的看向查松,心里却在思索着查松与谭知府的关系。
他虽然早就猜到查松的身份不太一般,但是查松在谭府的表现,地位并不低。
查松喊他坐下,随即谈起了乔庭渊考试时候的那几份卷子。
“你再将策论的第二题题目与答案说上一边。”
乔庭渊心存疑惑,却还是能够精准的把卷子里的答案重复叙述出来。
查松三言两语的提点了两句。
“你的立意是取了巧,这本也没有什么错与对。但是你看题干的时候却漏了最后两个字,这就可以换一个更为出彩的立意。”
乔庭渊立时眼睛一亮。
他又不是傻,他虽然是榜首但不代表他就是顶点。
只是和同批考试的人里,相较之下能获得第一,这不代表他的论述思路完全没有问题。
查松的提点是在跟他说,还可以从哪几个方面入手。
查松见他领悟的快,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但是并不显眼,又举了一个其他的例子让乔庭渊自己破题。
查松轻描淡写的就从几张卷子里了解了乔庭渊的学习范围以及基本功的扎实程度。
他出的基本上是拔高题,让乔庭渊的思维不再呆板的局限于书本上的语言。
就在查松的教导下,乔庭渊很快明白了这一类提醒的破解之法。
随即,查松又把两本书完全对立的内容融合一起,为乔庭渊出了一题。
这一题却让乔庭渊为难的卡住。
虽然书本内容倒背如流,但是却怎么想也不能把对立的内容放在一起立意。
查松老谋深算的一笑,他悠闲的掀了掀茶盖,缓缓的抿了一口茶水。
就在乔庭渊绞尽脑汁的时候
“查公。”
谭知府应声而来,应该是处理了一阵子的公务才赶过来,手里还夹着一份密封的信笺,顺手递给了查松。
乔庭渊不动声色的按下心里的惊讶。
查松的身份再次在他心里高了一筹。
他原本是在查松的提点之中觉得查松可能是哪位大儒,现
在看来并不止大儒这么简单。
“先用膳吧,之后再聊。”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学生先告辞了。”
眼看天色渐晚,乔庭渊提出了告别的意思。
谭知府便挽留说“天色已晚,不如今晚现在府里歇息,使人告诉家里人便是。”
有了谭知府这么说,乔庭渊再拒绝就有些不识好歹,便应了下来。
有着仆人的引导,乔庭渊顺利到了客房附近。
“乔郎君,您先进去吧,我给您准备洗浴的热水。”
而在那边,看着乔庭渊走远的背影,谭知府笑着问查松“查公今日感觉可还满意”
“满意倒是满意,但人再看看。”查松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两个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快走到客房的乔庭渊更明白。
查松是有意收乔庭渊为学生的。
但乔庭渊刚才在吃饭的时候没有提也是有几点考虑。
一是,查松并没有明确的提出,应该是还要在观察一段时间的意思,需要乔庭渊自己来攻克下这个难关。
二是,拜师需要郑重其事,还要和父母准备拜师礼的事情。
但现在何杏还在县城那边,所以还是要先回县城里处理了事情才能回到光州城里处理拜师之事。
乔庭渊向外走路的脚步一顿,他的沉思被打断。
“啊”
“可是有事儿要帮忙”
乔庭渊看着前方突然从石头上崴了脚的小娘子,缓缓停下了脚步。
小娘子大约是痛的很了,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麻烦这位郎君帮我把湖里的风筝捡起来。”
乔庭渊看着女子急切的眼神,从旁边的竹林里捡了两根长竹子绑在了一起,利落的把那个快要沉入湖底的风筝勾了起来。
他仗着站在高处,手长脚长,加上风筝飘的还不算太远,也救了回来。
风筝沾了水,但那位女子一点不嫌弃的拿在手里,有种珍宝失而复得的意味。
乔庭渊的余光瞥到女子的眉眼,没有多看,却在心里迟疑了一秒,意外的觉得有些眼熟。
正想着旁边有一位眼熟的女婢扶着那位小娘子,眼神依旧警惕的盯着他。
这一下,乔庭渊便想起来了这位娘子,应该就是曾经送回来的那位吴娘子了。
吴娘子较为胆大的打量着乔庭渊两眼,恰巧乔庭渊抬眸,便与乔庭渊不期而遇的对上了视线,她羞红了脸颊。
应该也是回忆起了乔庭渊的身份。
吴娘子目光盈盈的望了一眼乔庭渊,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的举止略微大胆,赶忙假装正经在心里咳嗽了两声。
她之前生性活泼,自从住到了谭府之后,便安静了许多。
“多谢郎君相助与奴家。”
吴娘子手上失而复得的是她父亲最后给她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纪念品之一。
避免吴娘子的声誉受到影响,乔庭渊只是侧身微微拱手,不再多言。
那边去拿热水的仆人过来向吴娘子打了声招呼,嘴里说“娘子,查老爷那边传话过来说是今晚晚一些回院子里,请您明日再来相聚。”
吴娘子又问了几句查松的事情。
两厢告别之后,乔庭渊打开了客房的门,仆人的热水已经送了过来,正在倒在浴桶里。
乔庭渊不习惯仆人近身侍候,他婉拒了仆人,自己解下衣服。
看着热气腾腾的水,乔庭渊继续刚才的沉思。
他没有立即提出拜查松为师还有一个更为现实的原因。
那就是,查松与谭知府到底是什么关系而这位吴娘子又与几人是何关系
他敏感的感觉到,自己如果真的拜师成功就是仿佛涉入到了一个复杂的关系网里。
乔庭渊不由得想去了解当今的局势。
虽然他在康朝生活了十几年,但是皇家的消息与民间的生活并不相通的。
顶多就是从说书人的嘴里了解一些皇室奇闻,有真有假,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情罢了。
乔庭渊的思路放到了沈近存身上,看样子只能麻烦他了。
沈近存今年的院试未过,还有明年可以再试一次。
若是明年的院试还未过,便要等大后年的乡试之后才再是院试。
如此一来,乔庭渊想要参加乡试的话,其实是要等上两年的。
乔庭渊今日与查松的对话之中感受到了自己思维的局限,但其实已经很让查松惊讶了。
查松为官多年,见过鲤鱼跃龙门的农家子不少,但是能真正突破固有的思维局限,而且基本功扎实到这种地步的人,确实少见。
寒门贵子听起
来好听,但是寒门明晃晃的摆在了那里,使得教育资源严重受到了干扰。
乔庭渊明白这个道理,他在思考,是否要在两之后参加乡试呢
他真的可以继续参加乡试吗
或许是因为睡在不熟悉的地方,乔庭渊略微翻了翻几次身子,平复了自己动摇的心情,前前后后才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查松又颇为友善的喊了乔庭渊去吃早饭,吃完了又聊了一会儿学习上的事情。
查松喝了一口茶水,淡淡的拐到了乔庭渊的家里,他问“现在家里情况如何你父亲还是从前的活计”
乔庭渊心生疑惑,抬眼与查松对视之间,又只见查松恍若如常的眼神,仿佛只是唠个家常,便只当做闲谈。
“前几年开了家铺子,家父想换到光州城里试试。过几天就回家处理此事。”
乔庭渊委婉的告诉查松,我过一阵子就来光州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