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於期上前一步,不料公子涯陡然发难,一抬手,一枚袖中短箭朝对方的咽喉要害径直射来
这一击若中,樊於期必定命丧当场
然而,短箭却在触及对方的颈部后便直直落下
樊於期一摸自己的脖子,发现是青莞送的那枚石头老虎,被他用红绳串了挂在脖颈上,竟不经意间为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樊於期内心唏嘘不已,再转眼一看意图袭击自己的公子涯,对方已拿起掉在地上的袖箭猛地刺入自己的脖颈,紧接着倒在了血泊中。
一代战将、尊贵王族如此惨淡收场,死后亦身败名裂,遭人唾弃,可嗟可叹
公子涯身死,他的那些军中党羽皆被一网打尽。
其余叛将也都死的死、降的降
仅一夜的工夫,王翦大军便拿下叛军大营,顺利平叛。
这叛乱是平定了,但要说完成任务还早得很,毕竟还有不少后续事宜亟待解决,其中最棘手的一件当属对成蛟的处理。
王翦当然不相信成蛟会造反,可毕竟明面上对方是叛军的主帅,而且还是此次屯留兵变的主谋,按规矩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主谋必须羁押在军营里等候调查问询。
于是问题出来了,成蛟目前身份尴尬,又不能真的把对待叛将那一套来对待他。
要说王翦这老家伙是个人精,真是一点也不假他以降俘人数众多自己实在抽不开身为由,把审讯主从犯等一应要务全部推给了樊於期。
一般而言,在处置战俘这件事上,上将军是有一定话语权和决定权的。
王翦虽为武将出身,却不喜滥杀,因此对于手下那些降俘,他往往会奏请朝廷将之收编或流放边疆,好歹能保他们一条命,一直以来他也是这么做的。
至于审讯叛将,那才是最麻烦的,尤其对方还是王上的弟弟。
好在有樊於期来处理这些棘手之事,王翦不禁庆幸可以趁机撇开这些干系,如今只需把王贲看好了,别让自己这个死心眼的儿子乱插一杠子就行。
成蛟暂时待在樊於期的营帐里,名为羁押待审,实则被照顾得很好。
夜袭叛军大营的那晚也当真是凶险万分,火光箭雨中,樊於期的手下杨端和以身相护,硬是带着他冲开了一条血路随后他们二人在山林中被樊於期发现并救出,成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然而那个名叫“杨端和”的小兵却背部中箭失血过多,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
樊於期走进军帐时,成蛟正侧卧在小榻上午睡,未盖任何薄被或外袍。
樊於期默默叹息了一声,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这段身陷囹圄的日子令这孩子心力交瘁,精神无时不刻不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稍有轻微响动便会惊醒。
“是你啊”看清面前之人后,成蛟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看搭在自己身上的披风,缓缓起身向樊於期致谢。
“军中条件有限,等我们回到咸阳,一切都会好的。”抛开君臣从属关系,樊於期不禁觉得成蛟很多时候比他哥哥更招人疼。
小政啊,终究还是太要强了
“你无须解释,我都明白”成蛟懂事地笑了笑,“军医大多擅长治疗伤病,且军营里本就缺医少药,有限的药草理应让那些伤员先用。我不过是夜里失眠,偶尔梦魇盗汗而已,没必要小题大做,等回了咸阳,喝几副安神汤就没事了。”
成蛟说完,见樊於期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得疑惑道“怎么了你有话不妨直说。”
樊於期只好拿出那份赵国的档案“这是在嬴涯的军帐里找出来的,您应该看过吧”
成蛟点了点头,这份档案公子涯早就给他看过了,还说了一大堆针对嬴政和太后的污蔑之词,不过他是一个字都不可能相信的。
“这不用想就知道是十一叔呃,我是说叛贼嬴涯,肯定是他伙同赵国捏造出来的,他还想拿这种东西糊弄我跟他们一起造反,我才不会上当呢”成蛟目光清澈透亮,他的态度亦再明确不过坚决不信,坚决不干。
拥有这样一双纯净且坚定眼神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谋逆这种事
“实际上,目前的情况对您很不利”樊於期微微叹息,决定将实情告之,“嬴涯死了是自杀。”
“自杀”成蛟果然瞪大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樊於期。
十一叔的死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此次叛乱是他一手策划,一个为了达到目的都能用诈死这种无耻手段,甚至连自己的亲侄子都能算计,这样一个小人居然会自杀
“他妄图用袖箭偷袭我,没有成功,便当场自行了断了。也怪我不留神,否则”
“这不是你的错”成蛟打断他的话,紧接着跌坐在榻上,“十一叔是叛乱的幕后主使,亦是证明我无罪的最有力证人。现在他死了,便无人替我作证了。”
“原来您都知道嬴涯选择以自杀这种方式了结自己的一生,无非就是自己活不成了,还要拉着无辜之人做垫背过,当真是可恶至极不过,也无须太过忧虑,您和王上手足情深,王上会相信您的。”樊於期出言安慰道。
“王兄自然是相信我的。”只有想到嬴政,成蛟内心才会稍稍宽慰一些。
是啊,樊於期此次亲临战场救他于水火,不用想也知是王兄的授意,王兄无时不刻不在牵挂着自己的安危,而自己又怎能在这个时候心灰意冷,轻言放弃
想到这里,成蛟的眼前又重新亮堂了起来,恢复了几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