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退后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若无法做到一诺千金,便不要轻易许诺”喃喃低语,半晌,她抬起头,嫣然一笑,“樊大人果真是真君子,言行举止毫不作伪。”
樊於期的眸光闪了闪,依稀想起之前对方也说过相似的话。
那日,风甚大。他们俩相对而立,眼眸里映出彼此的身影。
她说,樊大人乃真君子
其实樊於期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君子,也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所作所为,无关仁义虚名,但求无愧于心。
夕阳西下,余晖逐渐淡出天际。
红袖踏着一地的荼靡,在他的目送下渐行渐远。
“小女子从此便与樊大人天各一方,还望大人珍重。”
温婉细语犹在耳畔,那一袭红衣仿佛还在眼前,窈窕生姿,妩媚入骨。
不知过了多久,嬴政走过来用胳膊顶了顶樊於期“还在看呐,人都走远了”
樊於期回过神,又听嬴政在旁边揶揄“我说你至于吗,就为这么个女人失魂落魄成这样”
“我哪有失魂落魄,我只是在想今后她该怎么办。”
樊於期话音刚落,嬴政拍了拍旁边的石头“别老操心别人的事。过来,我有事要交代你。”
樊於期老老实实走到嬴政身旁,却并没有坐下来。
对方是君,自己是臣,臣子怎能和君王平起平坐
嬴政看他站得跟木桩似的,尽管心里不太自在,却也只好作罢“田弈如今人多势众,我们不可硬碰硬,当务之急应尽快离开临淄,前往齐赵边境。那里有我们的据点,可以保证安全,届时再按原路返回秦国。”
樊於期提出了自己的担忧“齐赵边境离临淄有几百里的路程,这还是官道,山路则更远。王上此次微服出访,官道是走不得的。可若是走山道,必然耗费更多的时间,也更危险。”
别的不怕,最令他忧心的莫过于在半道上遭到杀手的伏击,那时哪怕自己拼了这条命,怕是也难以护王上周全。
“所以,这便是我要交代你的第一件事”嬴政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书信。
樊於期接过,一看便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不是之前傀子写给王上的信吗上面怎么会印有秦国的玺印”
“寡人来齐国之前就想过,若谈判不成以至撕破脸该如何脱身,于是提前做了准备,将这封书信盖上玺印,随身携带。现在,该是用上它的时候了。你把这封信送到齐相后胜的府上记住,此行需谨慎,不要被人发现了。”
嬴政说完,樊於期立马明白了他的用意“王上圣明此借刀杀人之计若成,公子弈势必大祸临头,到那时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得上我们”
“想跟寡人玩阴的,公子弈还不够格”嬴政眼里都是蔑视,说着找出一块布,接着咬破指尖在布料上写下几行字。
“为保万无一失,你我分头行动。若一个月后我仍未在约定地点出现,你便带着这份血书回到咸阳。我的安排上面写得很清楚,只需盖上玺印便可生效至于国玺放在哪儿你也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樊於期越听越不对劲,再一看那血书的内容,瞬间大惊失色,当即跪地不起,恳请道“王上,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扶苏公子才七岁,即使您再看重可他终究是个孩童,怎能成事兹事体大,何况目前还未到绝境,属下恳求王上收回成命”
那血书实则是一份传位诏书,在收到红袖的通知后,嬴政便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若自己没能回去,便传位于长公子扶苏,并让樊於期任上将军,王翦任相国,二人辅佐国政直至扶苏成年。
“不是还有你吗”嬴政笑着拍拍他的肩,凝视着对方的双眼,“也只有你,才值得我用全部身家性命去托付。我知道,卫尉虽是高官,可依你的才干,这个职位还是委屈了些。我也清楚,你是最适合沙场征伐的,只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才一直让你待在我身边。”
“王上言重了。”樊於期抱拳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嬴政只当他默许,便又说道“你是不是还想问王翦若任了相国一职,芈启该如何安置”
这一句恰巧说到了樊於期的心坎里,昌平君毕竟是外戚,又有楚王族的身份,实在是不好处理。
嬴政冷笑“这便是第三件事。当初,寡人之所以让芈启任相国一职,为的不过是平衡吕不韦的势力。现如今客卿派早已垮台,芈启已经没有了价值,更何况他还里通外国,这样的人留着是祸患。寡人一直迟迟不出手是想通过他来迷惑楚国,但寡人若不在,此人就留不得了。你回去之后即刻联系赵高,让他秘密处决芈启之后的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从嬴政手里慢慢接过血书,那一刻,樊於期觉得手中沉甸甸的,好似有千斤重。
嬴政自己倒显得风轻云淡“那么沉重干什么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况且你不也说了未到绝境么”
“属下别无所求,惟愿这血书永远不要盖上玺印”樊於期低声说着,便将布料收起,拜别君王。
自此,一行人分道扬镳,各自踏上险程。
樊於期当然不会对红袖有意,因为他只喜欢小吃货青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