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人群瞬间哗然,齐齐仓促退后,生怕被汉克家牵连,汉克太太这个小妇人更是惊骇得差点儿站不稳。
“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汉克太太惊恐万分,试图向宪兵求情,“先生们,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的山姆从未做过错事,我们家一直都老实本分,我们没有错啊?”
“这是吉姆·汉克自己的要求,太太。”宪兵不耐烦地甩开汉克太太的手,“是他们要返回威斯特姆。”
“我、我们不去了,山姆,我们不去威斯特姆了,我们留在这儿,行不行?”汉克太太惊惶地拉着儿子,苦苦哀求。
山姆沉默不语。
“这是团长阁下和三世阁下的命令,太太。”宪兵严厉地道,“可不是你们想反悔就能轻飘飘带过的,你们将三世阁下置于何地!”
听到三世阁下这个称谓,汉克太太顿觉眼前一阵晕眩。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于山姆本人和汉克一家而言,都像是一场噩梦。
他们必须在天黑前收拾好家当离开因纳得立,并被永久禁止返回——这么严厉的流放命令,让所有人都对他们一家避之唯恐不及;当汉克太太哭泣着想把带不走的家当送掉时,相处几十年的街坊邻居全都大门紧闭,生怕跟他们家沾上半点关系。
汉克太太失落地把没送出去的家当抱回家,对全程被宪兵看守的山姆哭诉:“之前把你带回来的豆腐果子送出去时,他们可不是现在的样子。”
山姆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把力气都用在打包行装上。
天色变暗前,由宪兵队看押的马车来到玛丽街,宪兵们粗暴地把仓促打包好物品的汉克一家赶上车,和另一家同样住在玛丽街的士兵家庭一起,往城外送。
汉克太太一手抓着自家的行李,一手拉着小女儿缩在马车角落,惶然地看向车窗外住了几十年的老街道。
邻居们无人出来相送,只有几位交好的太太悄悄开了窗户一角,小心翼翼地、偷偷地向他们挥手绢。
汉克太太再次痛哭出声。
四十三名士兵和他们的家人皆是如此在天黑前被赶出城、丢在城门外的骡马市场广场附近,有些人家的亲友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相送,一时间,骡马市场哭声震天……
像山姆家这样因为老一辈的长辈已经过世而分家的小家庭还罢,有些士兵是那种家中最年长的男主人仍然在世、没有分家的大家庭,十几口、几十口人因一个人的干系而全都被从城市中驱除,那混乱程度简直难以描述——还在骡马市场呢,就有几家人因内部口角大打出手。
一片混乱中,有几个老兵站了出来,让所有人家汇合到一起,租借骡马市场的大车连夜搬迁——无论如何,这些士兵都是知道威斯特姆的情况的,他们都相信到了威斯特姆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有些士兵的家人已经认命,有些士兵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说起往威斯特姆搬迁一事便再度吵闹起来。
吵吵嚷嚷中,有几名士兵的大家庭当场分家,一部分家人随行前往威斯特姆,一部分家人前往别的村镇谋生。
山姆找了家人合租马车,两家人的家当都装到车上,女人和小孩挤进车厢里,男人们只能跟着马车步行——一下子租车的人太多,骡马市场租车行借机涨价,大家都舍不得多掏那笔钱。
折腾到快到晚上八、九点的功夫,臃肿的车队才开始出发。
离开因纳得立前,拉着小女儿挤在车厢角落的汉克太太不住回头看熟悉又陌生的因纳得立西城门,泪流不止:“你的叔叔们送都不来送一下……早知道就不把你带回来的精盐和香料分给他们了,卖给杂货铺都比送给这样的人强。”
走在马车旁的山姆,抬手握住母亲冰冷的手,轻声道:“没事的,妈妈,那些盐和香料,根本不算什么……到了威斯特姆,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母亲之外,山姆曾经第二感激的人,是巴特莱斯家的管家古尔德先生。
如果不是五年前他帮忙家里送货时扛着大包在街头奔跑的样子被刚好坐马车路过的古尔德先生看到,那么他也不可能跃升阶级,从裁缝铺的大儿子摇身一变成年收入超过二十个金币的初级中产。
在被俘虏的士兵之中,山姆可能是最痛恨威斯特姆、最懊恼这次倒霉遭遇的人了——他非常不愿意丢掉城防军的金饭碗,他非常希望能一直在城防军中服役,直到他退休。
与同伴们一起回到因纳得立,抱着侥幸忐忑地等了几天,最后等来的是总部要求强制退役的命令,山姆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他才二十五岁,他还可以为城防军服役至少二十年,他本可以领到好几百金币的薪水和补贴、退役后还能领到退休金,可这一切都没了,六个金币的遣散金终结了他所有的理想。
山姆颓唐无比,在家中喝了几天闷酒,直到发现母亲偷偷降低了除他之外其他人的生活标准时才惊醒过来,强打精神重新振作,准备再次负起家庭经济支柱的责任——回威斯特姆去工作赚钱,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万万没想到,这个山姆怎么看都觉得很寻常的选择,会让他身陷军法司管教处,还会导致他和他的家人被驱逐流放。
山姆曾经有多么憧憬崇拜巴特莱斯家、尊敬改变他命运的古尔德先生,他现在内心的怨气就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