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精力体力已经被耗尽、还是习惯了的关系,百多号女囚谁也没有表露出不服管或故意闹事的心思,管教干员指哪就往哪移动,竟像是比军队还纪律严明。
罗兹看见女囚们按要求列好队伍,便在管教干员们抬起手后,齐刷刷地、动作近乎一致地原地盘腿坐下……
要不是知道这些都是服刑的女囚,罗兹简直都要以为这是因纳得立特地训练出来的女民兵了。
正当罗兹震惊于这些寥寥数人的管教干员是如何把囚犯训练得如此听话时,隔壁熟食店的员工推着装着大木桶和餐具的手推车快步跑进女囚队伍中间,手脚麻利地盛满食物、分发给就地用餐的女囚们。
车站小镇这地方虽然荒凉,物资却是一点儿也不匮乏的。
毕竟这儿是往塔兰坦输送物资的必经之地,还能时不时做点冒险者或佣兵团队的生意;再加上管着铁路和交通运输的运输司是目前因纳得立财政拨款最充足的部门,怎么也不可能亏待自己人。
沾着运输司的光,给关押在这儿的女囚们虽然干着开荒的苦活,肚皮倒是没有被亏待——不仅一日三餐管饱,配餐里还经常能看见蛋和奶。
视力不错的罗兹,看见离旅馆方向最近的女囚,领到的盘子上装着一大团拌好酱料的、油汪汪的面条,一小团炒过的配菜;虽然简单,但并不见得比城中熟食店售卖的食物差。
无论是被捕前吃香喝辣的前奴隶贩子,还是因盗窃或斗殴伤人而被捕的女囚,领到食物后都呼噜噜地进食起来……干着开荒这种重体力劳动工作的人,是不会有闲心去挑剔食物是否够精致的。
给了十分钟的时间让女囚们吃完晚餐,等在旁边的管教干员吹了声哨子,这些坐在地上用餐的女囚便又整齐划一地起身,按着用餐时的排队顺序,沉默有序地离开。
亲眼目击到因纳得立管教手段的罗兹和葛吉尔,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这群女囚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另一头。
“这里的人到底是怎么让罪犯也能如此温顺的?”葛吉尔匪夷所思地道,“我叔叔家的工厂,那些花钱雇来的女工都没这么听话。”
正收拾餐具的熟食店员工听到这话,略有些得意地炫耀道:“这可是咱们市政厅的干员才有的手段呢,别说是这儿的女囚了,荒原里面那些凶恶的男囚也是这样老实。”
这次不用罗兹给眼色,擅长与各色人等打交道的葛吉尔便自来熟地靠过去攀谈打探。
罗兹回到旅馆大堂休闲区域内耐心等了会儿,打探到不少情报的葛吉尔一脸费解地回来了。
这次,葛吉尔把声音压得更低:“罗兹,沃尔顿说的那什么俘虏政策……搞不好是真的。”
“嗯?”罗兹皱眉。
“他们真的会释放囚犯。”葛吉尔神色晦暗不明地道。
罗兹神色不变,只是心头猛然一跳。
拿巴伦大陆各国对囚犯的处理办法……出奇地一致:凡是进了监狱的人,大部分都不太可能活着离开。
以肯亚帝国为例,男囚大多会在矿山里干到死,又或是死于某次矿难。
女囚会在全封闭的工厂里劳作至死,又或是靠着自身原始资本被转手到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作为货物出售。
毕竟……监狱就是靠着从罪犯身上刮骨吸髓来盈利的,除了囚犯们本身的劳作能力,如头发,牙齿这些“零件”,也会在有买家付款时毫不犹豫地从囚犯们身上取走。
但凡是沦落到被关入监狱的人群,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能在家人支付大笔赎金……不,赎罪金后,保住小命离开。
而这种残酷的吃人监狱事实,连报纸都懒得报道,就算报道了也不会产生任何风浪。
这倒不是说这个世界多么没下限,而是在伪文明社会,凡是“听不见的哭声”,都可以被社会主流人群默认不存在——地球上某个人权吼得震天响的国家,私营监狱理直气壮剥削囚犯、非法移民可以被公然取走器官,照样没什么人在乎。
“服刑期间表现良好的人,可以获得减刑。”葛吉尔并没注意到罗兹的反应,他自己本来就颇受震撼,“能获得管教认可得到释放的人,可以领到服刑期间工作的酬劳,甚至能得到介绍工作的机会,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这里的人难道就不担心释放后的罪犯继续犯罪吗?”
罗兹沉默不语。
这位大贵族之家出身的贵族子弟,从未考虑过监狱里的罪犯是否有资格获得宽恕,获得拯救。
对于罗兹、葛吉尔这样的人来说,囚犯离他们的世界太过遥远了——比隔着位面的次元魔界还遥远。
贵族是不可能进监狱的,贵族所做的一切,都必然合理合法。
即使在最容易导致家族败落的领地战争中失败,贵族们最惨烈的下场也不过是赔偿战败赔款后,换个地方东山再起——比如曾经的沃尔顿家族,又比如已经远走北方的巴特莱斯家。
既然是跟自己无关的绝缘人群,罗兹当然不会浪费丝毫的精力去思考。
直到现在,亲眼看见四、五个管教干员就能将百多号女囚管得服服帖帖,罗兹才后知后觉地、毛骨悚然地联想到了个可怕的事实——
连囚犯都能组织管理得如此细致周全,那么……当噩梦屠夫需要动员他的领民达成他的某个目的时,他所控制的领地,将会爆发出何等可怕的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