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狄斯家的大军拉到科德堡……离王都也就只有两天多的路程了;显然,菲尼克斯对于去年奥狄斯家曾被三王子觊觎一事耿耿于怀,不肯善罢甘休。
韦伯深深地吸了口气,额头上出现明显的青筋。
以韦伯的眼界,会干出趁人之危捅自家大贵族背后一刀这种破事的三王子科洛夫,他是极其看不上眼的。
若国王只有科洛夫一个儿子,那么为了保住最高继承顺位的继承人,国王轻国事而重家事倒也无可厚非——但明明还有稳重的大王子和纯良的四王子在,科洛夫又能重要到哪儿去?!
“好吧……那之后呢?”韦伯用力摁着额头上刚冒出来的青筋,极力压抑着火气。
“克里克城告急的消息传到王都,我便不自量力地……尝试着劝说了一次陛下。奥狄斯家的菲尼克斯无论有何用心,摆在明面上的借口也不过是想要个说法,那倒不如暂且在这上面稍作退让、至少先安抚住奥狄斯家……”美貌的夫人冷笑着道,“如您所见,陛下让我滚去别墅暂居一段时间,别呆在宫中碍眼。”
韦伯沉默下来。
他面前这位过了美丽的年纪却依然动人的女士,其身份正是曾经风靡一时的莱茵贵妇,现今的哈丽雅特王妃。
王妃未能封后,最大的原因是……她是继室,并非她本人道德上有任何瑕疵。
而她成为继室的原因,外人或许会因不知内情而编造出攀附、虚荣等污蔑之词来,知道内情的人,例如韦伯,可不会说出这种蠢话。
将一国王后(王妃)赶出王宫、赶到王都郊区别墅去“暂居”,这种破事儿……搁哪个国家的王族,都得算是丑闻。
尤其是……还是在这种王权风雨飘摇、连身为宫廷法师的韦伯都为之忧心忡忡的糟糕局面下!
韦伯都有些怀疑,他昨日返回王都后就去见了一面的那位国王,究竟还是不是本人?
他为莱茵王室服务时,现任国王还是个孩子……那时候他可没发现那个看起来稳重早慧的小男孩会是这样一个糊涂蛋!
韦伯再次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满肚子不快、尽可能礼貌地道:“我知道了。辛苦你跑一趟将此事告知于我,王妃。”
哈丽雅特王妃美丽的大眼睛里有些不舍,她还没能打探出韦伯的态度,但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她也没理由继续留下,只能优雅地起身辞行。
守在花房外的宫廷女官进来搀扶王妃时,韦伯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王妃,亡灵之灾未曾发生前,你可知陛下私下里与谁的来往较为亲密?”
哈丽雅特王妃疑惑地将视线投过来。
韦伯的用词是“谁”,这个范围实在有点儿大……可代指有资格与国王陛下在非公开场合互相交际的贵族、大臣、顶级商人、顶级艺术家,也可指向邻国王室。
心念电转间,哈丽雅特王妃给出了一个最安全的答案:“若说私交的话……‘红皇后’吧,陛下非常喜爱这位东部王国最优秀的歌剧艺术家,陛下每年冬日庆典都会请她进宫做客。”
回答期间,哈丽雅特王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韦伯的反应……他那轻轻皱起的眉头并没有松开,显然,这并不是能让这位资深宫廷法师满意的答案。
反应非常快的哈丽雅特王妃优雅地轻笑,又再度补充了个同样安全的答案:“若是书信往来,那大约得算是以前的巴特莱斯家了。他们家每年都要给王室发上十几封问候的信函,我在王宫书房里见到最多的私人信件就是他们家写来的了。”
原因纳得立领主巴特莱斯家为了封伯爵极力讨好王室,这是世人皆知的事。
韦伯眉头舒展,好笑地摇了摇头,客气地亲自将王妃送出门、送上停在门口的气动车。
返回郊区别墅的路上,坐在车里的哈丽雅特王妃已然不见拜访麦考利府上时的优雅放松,脸色冷淡、神情莫测,暗暗揣摩着韦伯最后问出的那个问题到底意味着什么。
气动车驶出国王港时,思索中的王妃瞳孔微微收缩,眼前迷雾豁然开朗。
塔奇亚领被亡灵大军攻陷,看上去似乎只是王国上层权力之争、噩梦屠夫又染指了一块伯爵领。
但王室派去的宫廷法师不仅未曾与噩梦屠夫彻底翻脸,还有坐视塔奇亚领易主的态度在,这其中内涵便值得人深究。
哈丽雅特王妃并不蠢,蠢女人可没法儿靠着那个花心滥情的老国王施舍的那一文不值的、廉价且容易变质的“真爱”,坐稳王妃之位。
她渐渐反应过来……噩梦屠夫最开始时拿来当开战借口的那个理由,或许并不仅仅只是借口。
再想一想已经在王都蹲了半个月之久的那位金币教会枢机主教,她大约也能猜到,为什么塔奇亚领的交战细节未曾流传出来,杨又为何没有像拿下因纳得立领和阿德勒领时那样,命人在报纸上列举巴特莱斯家和伊齐基尔家的罪行和渎职之处、为他(的追随者)发起的领地战争正名。
杨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塔奇亚领主格凯特安伯爵,这并不符合这位黑魔法师干什么离谱的事儿都要举起光明正大旗帜的习惯。
“——原来如此。”
想通关节的哈丽雅特王妃,身体因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毫无疑问,这是个机会——为深深相爱的亡夫、和为自己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前半生,报复的好机会。
哈丽雅特王妃很快从激动中冷静下来,迅速恢复优雅从容的端庄坐姿,避免被开车的司机和贴身照料她的宫廷女官发现异样。
她要抓住这个机会……绝对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