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跟在雷克斯身后进来,被他俩沉默对视的紧张气氛惊到,连忙开口打破沉默“你好,班,这位是雷克斯先生。雷克斯先生,班是位好人,我们进来时有位名叫希贝尔的女士一直在为班解释,她说班和其他那些人不一样,全亏了班的保护她才能活下来,还有一些女士也是这么说的。”
雷克斯侧头安抚地对米娅笑了笑,向班伸手“查理雷克斯。”
班只感觉扑面而来的厚重气势瞬时一空,暗自松了口气,伸手与雷克交握“班。”顿了下,又补充道,“我的母亲是位洗衣妇,酒醉后被人强奸,我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别人报了全名,班可不想被这位大战士误会他有所隐瞒。
雷克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失礼的同情话语。
每个人都是背负着别人看不见的伤口在活着的,对大多数坚持自己道路的人来说,贸然地施舍同情是种冒犯。
“我们来自塔兰坦,为塔兰坦领主,黑魔法师杨服务。”雷克斯开门见山地道,“杨正着手解决关于威斯特姆领地的所属权问题,如无意外,这片土地不久后将属于杨,这里的人民将成为塔兰坦的领民。”
班“”
班完全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能避免激怒这位一本正经地说着梦话的大战士
话说什么时候隔壁的大荒原也有了领主
雷克斯微微一笑,道“我明白这很让人难以置信,不过这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需要让威斯特姆恢复正常运转,不能让威斯特姆的镇民为上哪弄下一顿的面包头痛。”
听到这话,班才敢稍微放松紧绷的面部肌肉,露出惊讶神色。
封建王朝时代的华夏有“穷文富武”的说法,富武的意思很简单易懂,想要锻炼出强壮身体的人,家里必须有一定的经济条件。
这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也通行,想成为职业强者,就不能出身太贫寒,不然就会像班自己一样,再有天赋也只能半途放弃梦想。
雷克斯年纪轻轻就是位大战士,出身必然不可能低到哪去;这样一位出身好的人,居然知道普通镇民家里拿不出一天的余粮、再不尽快恢复镇子运转就会有人挨饿,这就让班不得不惊讶了。
班并不认同威斯特姆会如此轻易地更换主人,但在这个镇子生活了九年的他确实也不希望这里被折腾得一团混乱,打起精神道“雷克斯先生,我能做些什么呢”
雷克斯很满意这位画风别致的夜场打手在听到恢复镇子秩序后这份真切的反应,笑道“你先换上一身不会吓到人的行头,跟我来。”
将换了件外套的班带到一楼、原老板加西亚格林的办公室,雷克斯从桌子下面拖出个沉重的蛇皮袋,敞开袋口,哗啦啦往外掏铜币
亡灵们只对金币有兴趣其实是杨秋只回收金币,原本的招待们不敢带太显眼太沉重的东西,偷摸瓜分了自家店中老板客人的银币、银器、和一些小件的艺术品装饰品;雷克斯去召集招待们时,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收拾了下,就搞到了好几万铜币,拿都拿不动,还得用三轮车拖
这些铜币做工粗糙、远远比不上亡灵们认可的精美铜币游戏币,但好歹也是货币。
雷克斯一口气掏了上千枚粗糙铜币出来堆到桌上,对班道“你和米娅问问这里和隔壁的住户,有没有需要采购的物品,让他们选一些代表出来,拿上这些钱,去敲开镇民经营的店铺买东西。”
班“”
雷克斯又对米娅道“这种镇子应该会有乡民进镇卖菜,你记得去镇门口那里看看,多买些菜回来。”
“好的。”米娅点头。
雷克斯拍拍一脸懵逼的班“去把,保护好我们的米娅,千万别让她受伤,不然亡灵们会发疯的。”
“是,雷克斯先生。”班冷汗都下来了,立即应答。
雷克斯这可不是在吓他,米娅要是挂掉,所有亡灵倒扣100点声望,以这帮亡灵对声望的疯魔执着,雷克斯自己都不敢想象这帮疯子会做出什么来不然他也不会绕这么大的弯子、把班这个被招待们认可了人品的前打手找来给米娅当保镖。
有班这个熟悉的人出面,招待们依然戒备心理很重,很多人都借口不需要购买东西、拒绝离开房间;米娅与班把两边安置点跑了一遍,愿意跟他们一起上街的仍然只有兽人族的奥斯里安、莉卡,以及人族少年布鲁克。
没办法,雷克斯只得找了几个愿意做鸡毛蒜皮任务的亡灵休闲玩家、发放协助米娅采购的任务不买个几三轮车的东西,镇民们估计很难相信他们这些外来势力有常驻此地恢复秩序的意愿。
目送有骷髅加入的采购队骑着四辆三轮车离开,站在门口相送的雷克斯,回过头,看了眼住进好几百人依然清清静静的两座建筑。
骷髅们占据街道时,住在镇子北面和东面居民区的那些镇民,有不少人大着胆子躲在巷子里偷看过。
哈尔他们把“战俘”们押去民兵队总部时,也有不少镇民趴在窗口、门缝上偷瞄。
镇中大道的繁华确实养活了半座镇子,本地人经营的家庭旅馆、小饭馆、售卖的杂货小吃,都依赖那些囊中羞涩的寻欢客,或是马夫仆人照顾生意。
更别提大半人马“沦陷”的民兵队,有不少就来自镇民家庭对于他们这些外来人,本镇人民绝对谈不上多欢迎。
但雷克斯依然有信心恢复镇子的秩序,坚信得到镇民的信任只是时间问题。
杨对他不能扮演好“体面的贵族私生子”这个角色有些许不满,不得不用手段胁迫了罗威尔监察屈身扮演他但杨依然对他寄以厚望,吩咐他留下主持镇子时交代过,对民兵队进行甄别后可以恢复一部分人的自由身。
当然了,不是说直接放人,而是重新编进全新的治安队伍,接受新的威斯特姆领主领导不做红灯区生意不表示杨会放弃威斯特姆的经济,新的镇政厅给服从新领主的民兵发放足够养家糊口的丰厚薪水完全不是问题。
雷克斯十六岁后便一直混迹底层,他很清楚底层的平民要的是什么,只要能正常地生活,每顿能吃到面包,底层人民其实并不在乎谁是统治者。
真正让雷克斯操心的,是收容在他身后两座雄伟建筑中的这几大百名原欢场从业者。
华夏人有“表子无情”的“告诫”,这个世界也有类似的说法“欢场的女人不值得相信”。
再纯洁天真的小姑娘小男孩在欢场中打过滚,她他的话就没有丝毫价值。
为什么会这样呢
原因很简单不得不在这种场合讨生活的人,每天、每天都生活在谎言中。
他们被欺骗时,他们的痛苦无人知晓,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底层中的底层,他们就算不沉默、就算用力呐喊,也没有人听到他们的自白。
嫖客是不会承认他们向欢场女人撒过多少谎、践踏了多少欢场女人的心和尊严的,就算被人问起,一句“逢场作戏”就足以修饰美化他们那丑陋的嘴脸。
要是嫖客哪天居然走了眼、被欢场的女人反过来骗到了,那么他一定会愤怒地重复咆哮上几百次“欢场的表子没有一句真心话”,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被骗后的愤怒
每天睁开眼就必须面对嫖客这个人类社会中集卑劣龌龊丑陋下流为一体的群体,还要要求这些在欢场打过滚的女人男人敞开心扉去信任他人的承诺、坦然接受他人的善意这可就太天真了。
雷克斯是个有点理想主义的人,但他并不天真。
天真的人,也不可能像他这样在失去庇护者后还能保住手里那仅有的“父子亲情买断费”、精打细算地把自己的实力提升到让别人望尘莫及的程度。
“杨放任他们保有自己拿到手的财产,手里有钱,才是这些人没有激烈地反抗我们的安排的主要原因。”
雷克斯静静地看着这两座安静的建筑,内心默默思索。
“但只是手里有钱,并不能真正地让他们安心。尤其是人族催肥剂对身体损害太大,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半大孩子就能抢走他们手里的钱,他们当然会惶惶不安。”
“必须为他们想一条出路让他们建立起不出卖身体,靠自己的双手也能生存下来的信心,这才谈得上让他们去相信,他们能够回归正常的生活。”
雷克斯脑子里琢磨着事,走进原“优雅梦幻”庭院,逐一检查靠院墙停放的三轮车。
离开流放镇时,杨交代他将这几十辆三轮车里装满的货物找地方卖掉,全换成金币带回去。
现在杨拿到那么多金币,想来是不缺钱了,都忘记了问他这些货的事儿不过雷克斯还是打算将这些东西卖掉。
色彩艳丽、花纹精美、厚实细密的布匹其实就是几块钱一米的清库存窗帘布,成套成套的合金餐具就是不锈钢,整箱整箱的柔软毛巾批发价两块一条,各种塑料餐具塑料筒鞋香皂牙刷等等等等全是拉到集市上摆开来挂上价格标签立马会引起疯抢的日用品。
“有人买,有人卖,才叫市场。卖这种抢手货,得去个震得住场子的人才行。”雷克斯理出部分货物、自己亲手装满四辆三轮车,便通过精神矩阵呼叫哈尔。
等了十分钟左右,被安排在民兵队那边看管俘虏的哈尔才黑着一张债主脸过来。
“干什么”哈尔恶声恶气地道。
这家伙果然有情绪啊雷克斯默默想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杨对他们确实很不客气,跟防色狼似的对这帮人严防死守、不准他们靠近安置点里面住的人三米之内不管哈尔他们原本有没有那个心,被这么对待肯定是要气炸。
心里说了句抱歉,雷克斯抬手指了下单独拉出来的四辆车“杨让我想办法恢复这座镇子的生气,你来帮忙把这些货拉去镇民市集上卖掉吧,哈尔。”
哈尔“”
气到七窍生烟的哈尔凶狠残暴地瞪着雷克斯,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句话要不是打不过你,你这崽种现在就是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