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动人的女儿,即将嫁作他人妇,郑氏忍不住背过身偷偷抹了抹泪,再转身却是笑着将凤冠戴在陆燕尔头上,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夸赞道
“我儿的光彩无人能及,怕是那些世家贵女也不及你半分”
陆燕尔紧紧地握着郑氏的手,软声嗔道“娘,哪儿有你这么捧自己女儿的,也不怕别人听了,取笑女儿。”
郑氏不置可否,轻拍着她的手,说“你是娘的女儿,娘捧着你有什么不对。我儿的夫君若能像娘这样捧着你,娘就是死也瞑目了。”
“娘,你会和爹长命百岁的,可不许胡说,女儿会生气的。”陆燕尔气鼓鼓地瞪眼。
“好好好,承女儿吉言。”陆氏抬眼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凤冠精美绝伦,嫁衣更是华丽唯美,无一针线不精致,将女儿衬的如天上皎皎明月,“不过,楼家甚至能将你的嫁衣备好,送到安和县,应该是极看重你的。”
“娘。”
陆燕尔软软地偎依在郑氏怀里,想到以后不能经常在爹娘膝下承欢,鼻子有些发酸。
自己何其有幸,得爹娘如此疼惜。
也不知上世爹娘得知她的死讯,该是何等的伤心难过,后面又是如何走出丧女之痛
不过幸好,她还活着,便有机会以尽孝道。
郑氏使劲儿将眼泪逼了回去,递给陆燕尔一份长长的嫁妆单子,还有些银票地契之类,厚厚的一叠,陆氏笑着说“好好收着,婆家毕竟不比娘家,你又是嫁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州,爹娘不在你身边,有的事情你要学着自己打点,多些嫁妆傍身总是好的。”
陆燕尔推拒到郑氏手上,断然道“娘,我就带原先你们准备的那份嫁妆即可,楼家的聘礼,我不要带回去。”
“别闹”郑氏不由分说将礼单重新塞回到她手上,面色带着愠怒,“你必须全部都拿着,我跟你爹商量过了,还是由你带回楼家,在安和县这样的小地方,你爹是一方父母官,财多了不是一件好事。”
闻言,陆燕尔便顺从地收了起来,不再推来让去。
这份价值连城的聘礼等同于天降横财,必然会惹人眼红,是福是祸未可知。
就像这段时日,爹将聘礼锁锁在库房里,派了捕快日夜看守,可还是寝食难安,生怕会遭来祸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郑氏不放心地叮嘱了晚晴几句,又转头陪着陆燕尔说话,等天光大亮,时光总是短暂,晨光缓缓划破天际,离别在即,郑氏轻手轻脚地为陆燕尔披上大红盖头,热泪盈眶。
她牵起陆燕尔的手,正要出门时,门砰的被人猛地推开,伴随着哭天喊地的悲戚哭嚎声。
“嫂子,你可要替我做主,那个挨千刀的竟然想要休了我,我给他生儿育女哪点对不住他,他将我熬成了黄脸婆就想一脚踹了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扑进来的女人一把抱住郑氏的腿就嚎哭上了,披头散发,像个被疯狗咬了的疯婆子。
郑氏脸色难看至极,伸手推陆氏,却反被陆氏抱大腿抱的更紧,一边哭一边撸起袖子,“嫂子,你看这就是那畜生打的,他是真要打死我啊,我死活不同意,他竟狠得下心肠拿刀来砍我”
那露出的手臂布满触目惊心的棍棒伤,甚至还有菜刀新砍的伤,暗红的血顺着手往地下流。
郑氏吓了一跳,却也气的够呛,这大好的日子竟然见血,触霉头。
外面隐隐传来王德全暴躁的怒吼声,“臭婆娘,给老子滚出来,看老子不砍死你”
陆氏性子向来懦弱自卑,对郑氏这个嫂子再有意见也不敢到她面前放肆,可今儿却不管不顾地闹到郑氏这儿,想来定是被那王德全逼狠了。
“闹什么闹也不看今天是个什么日子”郑氏脸色发青,冷冷地低斥道。
“嫂子,你可一定要帮我,安和县谁不知道你把我哥整治的服服帖帖的,这么多年,你们只得了燕尔一个闺女,他甚至不顾陆家的香火也不敢纳妾,对付男人,你向来有手段,你就帮帮我,救救我吧。”陆氏扯着郑氏的裤腿,哭着说。
眼神却不自觉偷瞄到陆燕尔的凤冠上,不得了,那颗珍珠也太大了,亮瞎她的眼。
听说陆燕尔身上这套凤冠霞帔,是楼家请了江州最好的十几个绣娘,连续赶制了半个月才赶出来,又连夜派人送到安和县。
“姑姑,是要娘陪你走一趟,好好规劝姑父么”陆燕尔突然笑盈盈地开口,声音婉转动动听。
“当然好。”陆氏赶紧应道,故意抬起受伤的手臂,企图引起郑氏的同情与怜悯,“嫂子,你这就去帮我劝劝那个畜生”
郑氏皱眉,没动。
陆燕尔却是话锋一转,甚是为难道“姑姑,可是燕尔今天就要拜别爹娘远嫁江州,娘要紧着我,可能没法去处理你的家事了。”
陆氏立即扯开嗓子,嚎哭上了“那畜生拿着刀在外面,可能真会要了我的命,燕尔,你等上一两个时辰又有什么关系,又不影响你”
“时辰是断不能误的,能早就不要晚。”陆燕尔眸色淡淡,语气很轻,却不容置喙。
“姑姑,既然你害怕姑父会杀了你,不如就让爹派两个捕快给你,姑父敢再砍你一刀,就让捕快砍断姑父的腿,怎么样他定然不敢将你怎样,等燕尔上了花嫁后,再让娘替你好好劝导姑父。”
“砍断腿”
陆氏不可置信地盯着陆燕尔,就像见鬼似的,不敢相信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陆燕尔眨眼“姑父都拿刀砍姑姑了,不如姑姑就和姑父合离了,免得等他来休你。”
“你”陆氏一噎,说不出话来。
郑氏冷冷地看了一眼陆氏,派人给陆秉坤说了声,立马给陆氏安排了两个捕快保驾护航。
陆氏煞白着脸,灰溜溜地走了。
陆燕尔淡淡地看着陆氏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轻嘲,前世今生,她嫁不同的人,他们却是同样的戏码。
可嫁顾辞时,自己真被陆氏的苦肉计给骗了,怕真闹出人命就让娘陪着她走了一遭,结果,王玉兰却趁着晚晴打水的空当,偷溜进来将她迷晕了。
她被陆氏关在了王家,而王玉兰替她出嫁。
路上,王玉兰害怕被晚晴认出,竟趁着队伍歇脚时将晚晴推下了山坡,一面假惺惺派人找晚晴,一面马不停蹄朝江州赶。所幸,晚晴无大碍,这才得知王玉兰做的混账事,才不至于酿成大错。
陆秉坤清点好嫁妆和随行人员,来到后院见郑氏脸色不好,知道陆氏闹得那一场缘故,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言。
最后,对女儿的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句“保重”
陆府门口,安和县众多乡民来围观,纷纷感叹陆家女的际遇匪夷所思,做不成世子妃,转眼又嫁给了江州首富之子。
除了大发感慨陆家女的好命,又眼馋那一箱子一箱子的财富。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两啊,几辈子吃穿不愁,可陆县令夫妇转手就将聘礼做了女儿的嫁妆,又运回到江州。
“陆县令视金钱如粪土,我们普通老百姓可比不上,要是我闺女能得这么多聘礼,我们家就发达了。”
“你也不看看你闺女长得膘肥体圆,哪户富贵人家看得上,做妾都未必要。”
“你闺女还不是半斤八两,跟个豆芽菜一样,你们家估计没给人吃过饱饭。”